之一章马斯克的世界:跨领域创造

在硅谷,马斯克因其化腐朽为神奇的能力被奉为神人,连佩奇这样的CEO说起他时都是一脸虔诚的表情,而那些刚起步的创业者更是想成为“像埃隆一样”的人,就像很多年前仿效乔布斯的热潮。

“你觉得我疯了吗?”

在一顿悠长的晚餐快结束时,埃隆·马斯克(Elon Musk)抛出了这个问题。这是硅谷一家高档海鲜餐厅。那天是我先到,我坐下之后来先点了杜松子酒和点心,因为我知道,马斯克将会一如既往地迟到。15分钟后,马斯克出现了,他穿着皮鞋、有型的牛仔裤和格子衬衫。他身高有6英尺1英寸(185.4厘米),因为肩膀很宽,身体粗壮厚实,认识他的人都说他看起来块头还要更大些。别人会以为他这样的块头会像大哥大一样走进来,但实际上他走进来的时候头微微低着,看起来有点害羞。他一坐下来就和我握手寒暄,在椅子上坐了好几分钟才让自己进入状态并放松下来。

马斯克邀请我吃晚餐是要商量些事情。18个月前,我告诉马斯克我正计划写一本关于他的书,但是他通知我说他并不打算配合。他的不合作态度很坚决,也迫使我采用了一个记者坚持不懈的报道模式。如果我必须在没有他配合的情况下写这本书,那就写吧。我知道很多人已经离开了马斯克的公司——特斯拉和SpaceX(太空探索技术公司),他们愿意接受采访,另外我也认识他不少朋友。于是采访一个接一个,日积月累,大约有200多个人接受了我的采访。直到有一天,我再次收到马斯克的消息。他在家里给我打 *** ,给了我两个选择:他可以让我的生活陷入困境,也可以参与这个项目。他合作的条件是出版之前必须看过原稿,他会在上面加入注脚。他虽然不会插手内容,但会标出他认为与事实不符的地方。我知道他的想法。马斯克希望能够掌控关于他生活的故事。另外,他像一个科学家般严谨,事实错误会让他抓狂;那些印在纸上的错误会让他惦记一辈子。尽管我非常理解他,但是出于专业、个人和实际的原因,无论如何我都不会让他读到原稿。马斯克对于真相有着他自己的看法,但是这些看法跟世界上其他人的并不一样。他是那种很容易为简单的问题提供烦琐答案的人,他之后真的有可能给我一份长达45页的注脚。尽管如此,我还是同意和他共进晚餐,先开诚布公地探讨一番,再看看结果如何。

我们的谈话从公关人员开始。众所周知,马斯克总是不停更换公关人员,而特斯拉现在正在物色新的公关负责人。“谁是这个世界上最棒的公关?”他问了一个极具马斯克风格的问题。之后我们聊到我们共同的熟人,还谈到霍华德·休斯(Howard Hughes,商业大亨、飞行员)和特斯拉工厂。点菜的时候,马斯克让服务生推荐一份低碳水化合物的食物,最后要了一份上面浇了乌贼汁的炒龙虾。我们的谈判还没有开始,马斯克却打开了话匣子,聊起令他恐惧到睡不好觉的事情:谷歌的创始人和CEO(首席执行官)拉里·佩奇(Larry Page)正在建造的人工智能机器人大军有可能摧毁全人类。“我真的非常担心这件事。”马斯克说。尽管他和佩奇是好朋友,也知道佩奇本质上是好人,而不是什么邪恶博士,但这还是不能令他安心。天性纯良的佩奇总是认为机器会永远服务于人类,这正是问题所在。“我不像他那么乐观,”马斯克说,“他可能会不小心制造出邪恶的东西来。”服务生将食物端上来了,马斯克便大口吃起来,很快就吃完了。为了让马斯克保持这种高兴的聊天状态,我夹起一块牛排放到了他的盘子里。这招儿很快就见效了,只用了90秒的时间,整块肉就被他吃得干净。

马斯克用了好长时间才摆脱人工智能的愁云并转到正题上来。当聊到这本书时,马斯克开始试探我,想了解我为什么想写一本关于他的书,并揣摩我写书的意图。我看到时机到了,便开始步步为营,切入主题。在肾上腺素和杜松子酒的共同作用下,我开始了长达45分钟的长篇大论,告诉马斯克为什么应该让我深入他的生活,并且作为对我的回报,在此期间他不能干涉我。我还说明了加入注脚的固有缺陷、如果这么做会令他看起来像个控制狂,而我作为记者的职业操守也会被质疑。令我感到惊讶的是,几分钟后,马斯克打断了我,简短地说出了一句话:“好的。”马斯克最关切的问题尘埃落定了。他尊敬那些被拒绝之后仍坚持不懈的人。之前有许多记者跟他说过出书的事情,我是其中唯一一个不顾他的初衷坚持己见的人,他似乎喜欢这样的人。

之后的时间里我们聊得很愉快,而马斯克也不再局限于他那份低碳水化合物食谱。服务生端上一份分量十足的黄色棉花糖甜点,马斯克立刻狼吞虎咽地吃起来,沾得满手都是糖汁。我们把事情谈妥了,马斯克允许我接近他的公司高管、朋友和家人;每个月他会和我吃一次没有时长限制的晚餐。这是马斯克之一次允许一个记者进入他的核心圈子。晚餐进行了两个半小时后,马斯克终于把手往桌子上一放,准备站起来走人,这时候他突然停下来,眼睛死死盯着我,抛出了这样一个令人不可思议的问题:“你觉得我疯了吗?”我尴尬得不知道说什么,拼命地思考这是不是一个谜语,我该怎么巧妙地回答这个问题。但和他相处久了之后我才意识到,这个问题是他提给自己的,而不是提给我的。我的回答其实并不重要。马斯克其实是渴望知道我是否值得信任,他望着我的眼睛,做出了最后的判断。几秒钟后,我们握手告别,马斯克驾驶着他的红色特斯拉Model S轿车离开了。

了解马斯克

对于马斯克的了解必须从位于加州霍桑(Hawthorne)的SpaceX总部开始。霍桑位于洛杉矶郊区,距洛杉矶国际机场只有几英里远。来到SpaceX总部的访客会看到通往马斯克办公室的走廊墙壁上挂着两幅巨型火星海报。左边海报上的图案是现在的火星地貌——寒冷荒芜的红色星球;右边海报上的火星地貌却是一片生机勃勃的景象,广阔的绿色陆地被海洋环绕着——这个星球上的温度升高了并且变得适合人类居住。移民火星是马斯克坚定不移的人生目标,他全力以赴要把它变为现实。“我始终相信,如果我们能解决再生能源的问题,并一步步把人类打造成跨星球的物种,在另一个星球上建立能够自给自足的文明,防止可能发生的人类灭绝危险,人类就会有一个光明的未来,那么,”他顿了一下说,“这样就太棒了。”

如果马斯克所说的一些事情听起来很荒唐,我只能说,那是因为在某个种程度上的确如此。举例来说,马斯克的助手递给他一些上面沾了奶油冰激凌的饼干,当他一边吃饼干一边谈论着如何拯救人类时,嘴角下方还沾着一些饼干屑。

在硅谷,马斯克因其化腐朽为神奇的能力被奉为神人,连佩奇这样的CEO说起他时都是一脸虔诚的表情,而那些刚起步的创业者更是想成为“像埃隆一样”的人,就像很多年前仿效乔布斯的热潮。虽然硅谷在扭曲的现实中运作,并且游离于其共同幻想之外,但马斯克给人们留下的印象却是一个极具争议的人物,他是用电动汽车、太阳能板和火箭来兜售虚假希望的骗子。忘记乔布斯吧,马斯克是科幻版的P·T·巴纳姆( P.T. Barnum,美国马戏团经纪人兼演出者,最有名的骗局是他编造了一个“黑女奴海斯”的故事,人为地制造社会轰动并借此大捞一笔)。巴纳姆利用人们的恐惧和自我仇恨让自己变得异常富有。买一辆特斯拉,可以让你暂时忘记你给这个星球制造的困扰。

长期以来,我一直是后一种阵营的支持者。马斯克总是给我留下一种用心良苦的梦想家的印象——典型的硅谷“技术乌托邦俱乐部”成员。这种人就像艾茵·兰德(Ayn Rand,哲理小说家)和工程师绝对论者的结合体——他们把自己对世界的理性看法当作普世真相。我们只要站在一边看着,让他们放手去做,他们就可以解决所有人类难题。不久的将来,我们可以把大脑中的记忆下载到电脑里,让算法解决一切问题,我们只需要享受生活。事实证明,他们的工作是令人振奋和卓有成效的,但有时候这些技术乌托邦的老生常谈也会让人厌烦,他们可以就没有任何实质性的内容吹嘘几个小时。更令人担心的是,他们的言外之意是,人类是有缺陷的物种,对于世界来说,是最终需要解决的负担。我在硅谷某活动上之一次跟马斯克交谈时,他冠冕堂皇的说辞听起来就像是技术版的乌托邦剧本;更令人讨厌的是,他所谓的改变世界的公司当时做得并不怎么样。

然而,2012年年初,像我这样的愤世嫉俗者突然发现马斯克真的做出了一番成就。他经营的几家曾经陷入困境的公司纷纷取得了史无前例的胜利。SpaceX为国际空间站成功运送了一个补给舱并安全返回地球;而特斯拉则发布了新车型Model S——一款漂亮的、纯电动轿车,让整个汽车业大为震惊,并扇了底特律(美国汽车工业的中心)一记响亮的耳光。这两大成就让马斯克跻身商业巨子之列。此前只有乔布斯曾在两个全然不同的领域同时取得如此成就,比如一款新型苹果产品和一部皮克斯电影同时上市。然而,马斯克还不止于此,他还是快速成长中的太阳能供应商太阳城公司(SolarCity)的董事长和更大股东,这家公司刚刚进行了首次公开募股(IPO)。马斯克使空间探索、汽车和清洁能源领域取得了近几十年来的更大进展,而这一切都像是在一瞬间完成的。

2012年,我决定亲自去拜访马斯克,看他究竟是怎样一个人,并且为《彭博商业周刊》写一篇关于他的封面报道。那时候,马斯克的生活起居都由他的忠实助手玛丽·贝思·布朗(Mary Beth Brown)照料。她邀请我去参观被称作“马斯克之地”(Musk Land)的地方。

相信所有抵达“马斯克之地”的人都有过抓狂的体验。他们告诉你把车停到位于霍桑市火箭大道1号(One Rocket Road)的SpaceX总部所在地。霍桑并不是个宜居的城市,它位处洛杉矶荒凉的郊区。一排排破败的房子、商店和餐馆被一片片大型工业园区所包围,这些园区看起来像是一场乏味的矩形建筑风潮时期留下的。难道马斯克真的把他的公司设在了一片废墟中间吗?好吧,当你看到SpaceX的主建筑时,你才会觉得说得过去了。这是一座占地55万平方英尺的矩形建筑,外面被刷上了华美的象征“身体、灵魂和思想统一”的白色。

只有当你走过SpaceX总部的正门时,你才会意识到这个男人所做事情有多么伟大。马斯克在洛杉矶的中心地带(这里指的是洛杉矶郡,洛杉矶市和霍桑市都属于洛杉矶郡)建造了一座向上帝致敬的火箭工厂。这座工厂不是一次只建造一枚火箭,而是同时建造多枚火箭——每一枚都是从无到有。这座工厂是一个巨大的一体化空间,其后方是一片巨大的装卸场,用来接收运来的大块金属材料。这些金属材料之后会被送到一座两层楼高的焊接设备那里待加工。工厂里随处可见穿着白色外套的技术人员,他们正在生产主板、无线电和其他电子器件;在一个特殊的密闭式玻璃空间里,另一群人正在建造将被送往国际空间站的太空舱;带着头巾、露出文身的男人们一边听着范·海伦乐队(Van Halen)的摇滚乐,一边给火箭引擎安装电线。组装完毕的火箭部件被摆成一排,等待卡车装运。在工厂的另一边还有很多火箭,正等待着工人为它们喷上白漆。一次把整个工厂逛完是很难的,一眼望去,几百个工人正围绕着各种奇形怪状的机器重复着相同的动作。

这里只是“马斯克之地”的之一栋楼,SpaceX已经收购了波音(Boeing)公司的部分大楼,之前这里主要用于生产波音747客机的机身。其中一栋楼的屋顶呈弧形,看起来像一个飞机库,它是特斯拉的研发和设计中心。特斯拉Model S型轿车及后来的Model X型豪华电动SUV的外观设计均出自这里。特斯拉在设计中心的停车场建了一座充电站,供车主在此免费充电。这座充电站非常显眼,因为马斯克设置了一块红白相间印有特斯拉标志的方尖碑,而这个方尖碑建在一处宽阔的水池中央。

在设计中心,我对马斯克进行了之一次采访,这次采访使我渐渐领悟到了他的谈话和做事风格。他是一个自信的人,但并不总能展现出来。在刚刚开始打交道时,马斯克总是表现得有些害羞,略显不自然。虽然他的南非口音已经没那么浓重了,但仍然听得出来,这并不足以淡化马斯克死气沉沉的谈话风格。同很多工程师或物理学家一样,马斯克总是会停顿一下,以便寻找准确的措辞;有时候他会突然聊到某个深奥的科学领域,但他却不会帮你简要地解释一下。马斯克总是指望你能够理解他所说的内容。这些都不会让人不舒服。事实上,马斯克常常会讲出许多笑话,让人觉得他非常有魅力。但是我能感觉到他所有的说辞都具有很强的目的性,并能让与之交谈的一方感受到压力。马斯克从来不会跟你废话。(我足足花了30个小时的采访时间才让马斯克彻底放松下来,让我了解他与众不同、更深层次的精神和人格世界。)

大多数著名的CEO总是被各种助手簇拥着。但马斯克大部分时间都在“马斯克之地”亲力亲为。他很高调,会摆着权威的架子四处巡查。马斯克和我一边聊天一边走到设计工作室,开始检查零件和汽车样品。无论走到哪里,员工都会冲到马斯克面前汇报大量信息。他会专注地倾听和思考,并在满意的时候点点头,然后聆听下一位员工的汇报。

有一次,特斯拉的设计总监弗朗茨·冯·霍兹豪森(Franz von Holzhausen)希望了解马斯克对于Model S型轿车的新轮胎和轮辋,以及Model X型SUV(运动型多用途汽车)座位安排的看法。一番交谈之后,他们一起走到后面的屋子里,一家高端制图计算机销售公司的高管们正在那里等着马斯克。这些高管为马斯克准备了一个产品演示。他们展示了引以为豪的3D(三维)渲染技术,这项技术可以让特斯拉通过调整虚拟的Model S模型来查看很多细节——比如阴影和路灯打在车身上的效果。特斯拉的工程师非常想要这套系统,但需要经过马斯克的批准。伴随着钻床和工业风扇的巨大噪声,那几位高管尽其所能地游说马斯克。当时的马斯克穿着他的工作标配——皮鞋、设计师牛仔裤和黑色T恤,还戴着观看演示时用的3D眼镜。但他似乎不为所动。他告诉对方他会考虑一下,然后快步走向更大的噪声源——设计工作室最里面的一个车间。特斯拉的工程师正在那里建造放在充电站外面的基架,这些用于装饰塔的基架高达30英尺。“那东西看上去连5级飓风都奈何不了,”马斯克说。“把它弄得薄一点吧。”马斯克最终和我坐进他的车里——一辆黑色的Model S,沿着蜿蜒的公路开回了SpaceX的总部大楼。我认为现在有非常多的聪明人都在致力于互联网、金融和法律,”马斯克在路上说,“这是我们没能看到更多创新的部分原因。”

马斯克之地启示录

我在2000年来到硅谷,最后定居在了旧金山的犯罪率高发区。当地人会警告你要尽量避开这一区域。你随处可见有人在两辆停泊的汽车中间随地大小便,或者神经错乱的人把自己的脑袋使劲儿往车站站牌上撞。在当地脱衣舞俱乐部附近的酒吧里,奇装异服者挑逗着好奇的西装革履的商务人士;身上沾满污物的醉鬼们醉倒在沙发上,这是慵懒周末的常见景象。旧金山展现出这里艰辛和残酷的一面,使它成为观看互联网梦想之火熄灭的更佳场所。

旧金山长久以来与贪婪息息相关。它是在淘金热背后应运而生的一座城市,甚至连灾难性的地震都没有长期抑制住旧金山的经济发展欲望。不要让这里的嬉皮士气息欺骗了你,繁荣和萧条的交替才是这里的节奏。2000年,旧金山的经济空前繁荣,同时也被贪婪所吞没。这是一段普罗大众都生活于幻想之中的美好时光——疯狂的互联网让人迅速致富。这座海市蜃楼释放的脉冲能量是显而易见的,它产生出持续不断的嗡嗡声,带动整个城市振动。此时此刻,我就在旧金山最堕落的中心地带,观察那些深陷其中的人们起起伏伏的人生。

那时候疯狂的商业故事比比皆是。不需要做出像样的、别人想买的产品,就可以成立一家蓬勃发展的公司。你只需要找到一个跟互联网相关的点子,昭告天下,然后就会有迫不及待的投资人为你的试验掏钱。唯一的目标就是在最短的时间内赚到尽可能多的钱,或许至少在潜意识里,每个人都相信现实最终都会破灭。

硅谷的人们非常相信诸如“努力工作”、“努力玩耍”这样的陈词滥调。人们在20、30、40、50这几个年龄段都在通宵达旦地工作。办公室隔间变成了临时的家,在这里连个人卫生都不讲究了。奇怪的是,没有实际产出,却需要做大量的工作;但是当放松的时间到了,就有许多 *** 来放纵。当时的热门公司和媒体都在互相攀比谁的派对更时髦,并陷入了恶性循环。不想掉队的传统公司也经常租用演唱会的场地举行派对,请来一些舞者、杂技演员和穿着暴露的女郎,并源源不断地提供酒水。年轻的工程师喝着兑着可乐的免费威士忌,或躲在厕所里吸食可卡因。贪婪和自私是当时唯一合理的选择。

好日子总是被铭记,而接下来的坏日子却被遗忘了,这一点都不奇怪。缅怀非理性的繁荣比追想遗留下的烂摊子有趣得多。

这场载入史册的互联网致富幻想破灭,让旧金山和硅谷陷入深深的低迷。无穷无尽的派对结束了。 *** 不再早上6点就在田德隆区的街道上游荡,提供上班前的 *** 。(“快来吧,宝贝,它比咖啡更提神”。)衣着暴露的女郎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展销会,偶尔有翻唱尼尔·戴蒙德(Neil Diamond)的乐队,人们从这里可以得到免费T恤,并会略感羞愧。

科技行业一时间变得手足无措。在互联网泡沫破灭后,那些愚蠢的风险投资家为了不让自己看起来更愚蠢,已经停止向新项目注资。创业者们的伟大理想被那些狭隘的观念所取代,好像硅谷进入了休眠期。这听起来极不可思议,但却是真实发生的。上百万的天才一度相信他们是在创造未来,但突然间,谨慎行事变成了最普遍的做法。

这段时期,这种莫名不安的现象在公司内部显现,并逐渐深入人心。谷歌当时已经出现,并在2002年左右迅速崛起,但它是一个特例。从谷歌崛起到2007年苹果公司推出iPhone(苹果手机)的那段时期,硅谷像是一片企业荒地,乏善可陈。刚刚出现的热门公司——Facebook(脸书)和Twitter(推特),并不像他们的前辈——惠普、英特尔、太阳微电子公司那样,制造实体产品,能够在生产过程中雇用上万人。在接下来的几年,人们的目标已经从冒险创造全新的行业和伟大想法,变成通过取悦消费者,以及批量生产简单应用和广告来赚快钱。“我们这代人中最聪明的大脑都在思考如何让人们点击广告,”Facebook早期工程师杰夫·汉默巴彻(Jeff Hammerbacher)对我说,“这太糟糕了。”硅谷越来越像好莱坞。与此同时,那些消费者已逐渐转向内心世界,醉心于自己的虚拟人生。

乔纳森·许布纳(Jonathan Huebner)是位于加州中国湖(China Lake)美国国防部海空作战中心(Naval Air Warfare Center)的一名物理学家,他是最早指出缺乏创新将预示着更严重危机的人之一。许布纳就像电影《天才小麻烦》(Leave It To Beaver)里的那个中年军火商,清瘦,秃顶,喜欢穿沾满污垢的卡其布裤子、棕色的条纹衫和卡其色帆布外套。自1985年以来,专门设计武器系统的经历让他获得了直接洞察最新和最酷科技的机会,这些技术涉及材料、能源和软件等领域。互联网泡沫破灭后,他开始对办公桌上乏味的创新感到不满。2005年,许布纳发表了一篇题为“全球创新可能呈现下降趋势”(A Possible Declining Trend in Worldwide Innovation)的论文,它像是对硅谷的控诉,抑或是一种不祥的警告。

许布纳用一棵树来比喻他所看到的创新状态。人类已经爬过了树干和主要的枝干,将那些改变游戏规则的想法挖掘一空——轮子、电力、飞机、 *** 、晶体管。现在我们只能在顶端的树枝周围晃来晃去,大多只是对过去的发明加以改进。为了支持他论文中的观点,许布纳指出,改变人类生活的创新频率已经放缓。他还用数据证明人均提交的专利数正在下降。“我认为我们发现另一百项伟大发明的可能性会越来越小,”许布纳在一次采访中告诉我,“创新是一种有限的资源。”

许布纳预计人们需要5年时间才能领会他的思想,事实证明,他的推测几乎是完全正确的。2010年前后,彼得·蒂尔——PayPal(贝宝)的联合创始人、Facebook早期投资者——提出他关于技术让人们失望的主张。“我们想要会飞的汽车,而不是140个字符。”这句话成为他的风险投资公司创始人基金(Founders Fund)的宣传口号。在一篇名为“未来发生了什么”的文章中,蒂尔和他的同伴描述了Twitter——这种140个字符的产品,以及类似的发明是如何让公众失望的。他认为,那些曾经为未来高唱赞歌的科幻小说,已经变得反乌托邦,因为人们不再乐观地相信技术可以改变世界。

我曾对这种观念深信不疑,直到之一次来到“马斯克之地”才有所改观。尽管马斯克从不隐瞒自己在做的事情,但只有少数外人能参观工厂、研发中心和机器车间,并从他所做事情的之一手资料中见证他的事业版图。他正是那个坚守硅谷精神的人——如快速行动、在组织内部废除官僚等级制度,并且持续改进那些梦幻般的机器,追逐我们错失的那些真正具有突破性的成就。

按理说,马斯克应该受到互联网泡沫破灭的影响。他在1995年投身于互联网热潮,大学刚毕业就创办了一家名为Zip2的公司——相当于原始版的谷歌地图和点评网站Yelp的结合体。之一次创业就大获成功。康柏在1999年以3.07亿美元的价格收购了Zip2,马斯克从这笔交易中赚取了2 200万美元,之后便把这些钱几乎全部投入他的下一家初创企业——这家初创公司逐渐演变成今天的PayPal。2002年,eBay(易贝)以15亿美元收购PayPal,作为PayPal更大的股东,马斯克变得非常富有。

不同于那些陷入不安的同行,马斯克没有继续待在硅谷,而是搬到了洛杉矶。当时人们普遍认为,明智的选择是——深呼吸,耐心等待下一个重大机遇到来时伺机而动。马斯克抛弃了这一逻辑,而是向SpaceX投资1亿美元,向特斯拉投资7 000万美元,并向太阳城投资3 000万美元。除非制造出金钱粉碎机,马斯克再也找不到一个更快的 *** 来毁灭自己财富。他变成了一个独行侠、高风险投资家,在世界上成本最昂贵的两个地方——洛杉矶和硅谷,打造极度复杂的实体产品。马斯克的这些公司尽可能从零开始,尝试重新思考航空航天、汽车和太阳能产业那些约定俗成的做法。

马斯克的SpaceX不光要对抗像洛克希德·马丁公司(Lockheed Martin)和波音公司这样的美国军工业巨头,还要与诸如俄罗斯和中国这样的国家竞争。

SpaceX在行业内以成本低廉而闻名。但仅仅靠这一点还无法取得胜利。航天领域的生意还需要打理其他方面的事情,比如说政治、利益交换和有违资本主义基本原则的保护主义。乔布斯推出iPod(多功能数字媒体播放器)和iTune(音乐播放器)挑战传统唱片行业时,也遭遇过类似的阻力,但和马斯克那些以制造武器为生的敌人比起来,与音乐行业那些惧怕科技的老腐朽们打交道简直称得上是有趣。SpaceX正在实验可重复利用的火箭——可以携带货物飞上太空,然后再重新回到地面,准确降落在发射台上。如果SpaceX可以完善这项技术,将会给所有竞争对手带来毁灭性的打击,必将令火箭行业的某些巨头破产,并确立美国在太空载人载物领域的世界领袖地位。这令马斯克树敌众多。“想让我消失的人在不断增多,”马斯克说,“我的家人都担心我会被俄国人暗杀。”

特斯拉在打造世界级燃料分销 *** 的同时,还试图重塑汽车的生产和销售方式。特斯拉竭力制造人们渴望的纯电动汽车,而不是“混合动力车”——马斯克称之为“不理想的妥协方案”。这将触及技术所能达到的巅峰。特斯拉不通过经销商销售,而是通过互联网和高端购物中心里像苹果专卖店一样的展示厅来销售汽车。特斯拉也没有指望靠卖车来赚大钱,因为电动车不像传统汽车那样需要更换机油以及其他汽车维修操作。特斯拉所采用的直接销售模式,相当于公然与传统的汽车经销商为敌——他们可以和客户商议价格,然后通过收取高昂的维修费来盈利。美国、欧洲和亚洲的很多主要高速公路上都设置了特斯拉的充电站,可以在短短20分钟之内,为汽车补充行驶数百英里的续航能力。这种所谓的“超级充电站”使用太阳能,而且特斯拉车主可以免费充电。尽管美国的大部分基础建设投资都在衰退,但马斯克正在建造的这个点对点的未来交通系统将使美国超越其他国家。马斯克与时俱进的视野和执行力结合了亨利·福特和约翰·洛克菲勒更好的特质。

太阳城现在已经成为更大的面向消费者和企业用户的商用太阳能电池板安装商和出资人。马斯克不仅是太阳城的主要投资人,还参与了创建太阳城的设想,并出任公司董事长,而他的表兄弟林登·赖夫(Lyndon Rive)和彼得·赖夫( Peter Rive)负责经营公司。太阳城采用价格战打败了几十家电力公司,凭借自身力量把自己打造成了一家大型公用事业公司。在清洁能源公司频繁破产、监管情况令人担忧的时期,马斯克打造出世界上最成功的两家清洁能源技术公司。他的工厂帝国拥有好几座大型工厂、数以万计的工人,以及强大的产量影响力。马斯克身家超过100亿美元,成为世界超级富豪之一。

对马斯克之地的造访,开始让我明白马斯克为什么能取得上述成就。尽管“把人类送上火星”的言论给人愚不可及的感觉,但却赋予马斯克的工业帝国一句独特的战斗口号。这三家公司的员工都深知这一点,并清楚地知道,他们日复一日地努力,就是为了实现这个看似不可能的目标。所以马斯克提出不切实际的目标,拼命压榨员工,并对他们恶语相向,就很好理解了——某种程度上来说,这是火星使命的一部分。有些员工喜欢他这一点。其他人即使讨厌他,也因敬佩和认同他的动机和使命而对他忠心耿耿。马斯克所具备的世界观,同时也是硅谷很多创业者所缺乏的。他是拥有远大抱负的天才。与其说他是追求财富的CEO,不如说他是指挥军队取得胜利的将军。当扎克伯格希望帮助你分享宝宝照片的时候,马斯克则是希望将人类从自我毁灭和意外灾难中拯救出来。

为了管理公司事务,马斯克那段时期的生活对很多人来说都是不可思议的。他的一周开始于洛杉矶贝莱尔的豪宅。周一,他一整天都在SpaceX;周二,他先在SpaceX上班,然后乘坐私人飞机飞往硅谷——他会分别在特斯拉位于帕洛阿尔托的办公室和弗里蒙特的工厂工作几天。马斯克在北加州没有自己的房子,而是住在豪华的瑰丽酒店(Rosewood Hotel)或者朋友家里。为了安排他在朋友家住宿,马斯克的助手会发邮件询问,“有单人房吗?”如果朋友回答“有”,马斯克就会在深夜出现在那位朋友的家门口。他大多数时候待在客房里,有时候玩一会视频游戏就窝在沙发上睡着了。周四他又回到洛杉矶和SpaceX工作。他同前妻贾斯汀共同抚养5个男孩儿——是双胞胎和三胞胎,每周有4天时间跟他们在一起。每年马斯克都以表格的形式列出每周的飞行时间,让自己知道情况的失控程度。当被问到他如何应付如此紧张的工作节奏时,马斯克说:”我有一个艰辛的童年,或许这段经历帮助了我。”

有一次,我前去“马斯克之地”采访,他挤出时间接受了这次采访,之后便前往俄勒冈州的火山口湖国家公园( Crater Lake National Park)露营。结束采访时已经是周五晚上8点了,马斯克带着孩子们和保姆坐上私人飞机,落地后再跟司机碰头,司机会把他们带到露营地与朋友碰面,朋友则会把马斯克一大家子在深夜安顿下来。周末他会选择徒步,然后放松时间就结束了。周日下午马斯克和孩子们飞回洛杉矶。而当天晚上他还要一个人飞到纽约。睡觉。早晨起来参加周一的电视台脱口秀节目、开会、发邮件、睡觉;周二早晨他要飞回洛杉矶去SpaceX上班;周二下午飞往圣何塞去特斯拉工厂;当晚飞往华盛顿和奥巴马总统见面;周三晚上飞回洛杉矶;在SpaceX工作几天;然后再去黄石公园,参加谷歌董事长埃里克·施密特(Eric Schmidt)主持的一个周末会议。当时马斯克刚刚跟他的第二任妻子——女演员妲露拉·莱莉(Talulah Riley)离婚,正考虑将自己的私生活融入这忙碌的时间表里。“我认为我分配给工作和孩子的时间是足够的,”马斯克说,“但我想安排更多的时间来约会,我需要找一个女朋友。这就是为什么我要挤出更多时间。我想也许一周需要再多出5~10个小时——女人一周需要多少时间陪伴?也许10个小时?这是更低要求吧?我不知道。”

马斯克很少有时间去放松,但是当他放松的时候,那些庆祝活动如同他人生一样充满戏剧性。在他30岁生日时,马斯克在英格兰租了一座城堡,邀请了20多个人。从凌晨两点到六点,他们玩了一个类似于捉迷藏的游戏——沙丁鱼:一个人跑掉藏起来,然后其余的人去找他。另一个派对在巴黎举行。马斯克、他的弟弟和表兄妹在半夜醒来,决定骑单车横穿巴黎直到凌晨六点。之后他们睡了一整天,于傍晚登上了东方列车(Orient Express)。在车上他们再一次熬了通宵。光束马戏团(Lucent Dossier Experience )的一群先锋派演员在这辆豪华列车上表演看手相和杂技。第二天,当火车到达威尼斯后,马斯克一群人吃过晚餐,然后就在酒店露台上俯瞰大运河,一直待到早上九点。马斯克也喜欢化装舞会,他曾在一次派对上装扮成骑士,并用遮阳伞和一个装扮成黑武士的侏儒进行决斗。

在最近一次生日聚会上,马斯克邀请了50人来到位于纽约州塔里敦(Tarrytown)的一座城堡,或至少是美国最近似城堡的建筑。这次派对的主题是日本蒸汽朋克,有点像是科幻爱好者们的春梦——紧身衣、皮革和机器崇拜混合在一起。马斯克则打扮成了武士。

这场盛会的节目还包括在小镇中心的小剧院上演的喜剧《日本天皇》(The Mikado),这是一部由吉尔伯特和奥沙利文创作,以日本为背景的维多利亚时期的喜剧。“我不确定美国人看懂了这部戏。”莱莉(马斯克在他的一周10小时约会计划失败后与她复婚)说道。不过,这些美国人和其他人都很享受接下来的节目。回到城堡后,马斯克戴上眼罩,被推到墙上,两手各抓着一个气球,腿中间也夹着一个。然后掷刀手上场了。“我虽然以前见识过,但还是担心他今天不在状态,”马斯克说,“不过,我想他即使会射中一个睾丸,也绝不可能两个都射中。”现场的旁观者都惊呆了,担忧马斯克的安全。“真的非常离谱儿,”马斯克的一个密友比尔·李(Bill Lee)说道,“但是埃隆相信万物遵循科学。”一位世界顶级相扑选手和他的朋友也来了。城堡里架起了相扑台,马斯克对战相扑冠军。“冠军大概有350磅,而且身上不是颤动的肥肉,”马斯克说道,“我的肾上腺素飙升,设法将那家伙抬离地面,他让我赢了之一局,不过接下来就打败了我。我觉得我的背伤到现在都没好。”

莱莉已经把为马斯克筹划这类派对变成了一门艺术。2008年,两人于马斯克的公司即将垮掉时相识。莱莉亲眼见证了他沦为穷光蛋,并被舆论嘲讽。她知道在马斯克的生活中,那些年的伤痛还在,并且还夹杂着其他创伤——一个襁褓中的儿子夭折,在南非的残酷成长经历。这一切共同造就了一个备受折磨的灵魂。莱莉竭尽所能帮助马斯克逃离工作和过去的经历,即使不能治愈他,也能使他焕然一新。“我尽力安排一些他没有做过的有趣的事情,让他可以放松下来,”莱莉说。“我们现在正在努力弥补他悲惨的童年。”

无论莱莉多么用心,这些努力并不总是奏效。那次相扑派对结束后不久,我发现马斯克回到特斯拉位于帕洛阿尔托的总部工作。那天是周六,停车场却停满了车。在特斯拉的办公室里,几百名年轻人正在工作——有些人在电脑上设计汽车部件,另一些人则在用自己办公桌上的电子设备做实验。每隔几分钟就能听到马斯克爆发出响亮的笑声,响彻整个楼层。当马斯克走进我等候的会议室时,我对他说看到这么多人在周六上班很令人惊叹。马斯克却对此不以为然,抱怨说最近周末工作的人越来越少。“我们变得越来越散漫,”马斯克回复道,“我刚刚正准备发封邮件。我们太散漫了。”

这样的言语似乎和我们对其他梦想家的印象相符合。我们可以很容易想象霍华德·休斯(Howard Hughes)或史蒂夫·乔布斯用同样的方式鞭策他们的员工。创造——尤其是创造伟大的产品——是复杂的。在过去的20年里,马斯克一直在创建公司,他遭遇了一系列或崇拜或鄙夷他的人。就在我做这篇报道的当下,这些人排着队向我提供他们对马斯克的看法,以及关于马斯克本人和他公司种种骇人听闻的详情。

与马斯克共进晚餐和对马斯克之地的定期造访,让我了解了这个人与众不同的方方面面。他野心勃勃着手创造的产品,具有远远超越休斯或乔布斯所创造过的任何产品的潜力。马斯克染指的产业如航天和汽车业,似乎已经被美国所放弃,然而他却将它们重塑得耳目一新且无与伦比。这个重塑成功的关键在于马斯克作为软件设计者的技能,以及将之应用于机械上能力。他将原子和比特融为一体的方式几乎无人相信,而结果确是无与伦比的。尽管马斯克尚未有一款产品像iPhone那样在消费者中获得巨大成功,也没有像Facebook一样连接了超过10亿用户。就当下而言,他还在给有钱人制造玩具,他正在萌芽的帝国既有可能像点燃的火箭一样一飞冲天,也有可能因为大规模特斯拉召回事件而万劫不复。另外,马斯克的公司已经取得了巨大的成就——远远超过那些喋喋不休的诋毁者的想象,而他对未来的承诺也能让最执着的顽固派在某些瞬间变得温和乐观。“在我看来,埃隆是个光辉的典范,展示了硅谷未来的另一种面貌——比追逐快速上市和不断增加产品更有意义,”著名的软件专家和发明家爱德华·荣格(Edward Jung)这样说道,“这些事情很重要,但还不够。我们需要评估不同的模式,了解如何制定长期规划,并将不同的技术领域加以整合。”荣格所指出的技术整合——天衣无缝地整合软件、电子、先进的材料科学和计算能力——似乎正是马斯克的天赋所在。眺望前方,似乎可以看到马斯克正竭尽所能,为通向未来科幻般的机器时代铺平道路。

从这个意义上说,马斯克更像是汤姆斯·爱迪生而非爱德华·休斯。他是个可以把伟大想法变为伟大产品的明星发明家、企业家和实业家。他雇用了成千上万的人来到位于美国的工厂里锻造金属——这在当下几乎是不可能实现的。尽管出生在南非,马斯克现在无疑是美国最富有革新精神的实业家、独树一帜的思想家和最有可能让硅谷重新变得雄心勃勃的人。因为马斯克,美国人10年后可能会拥有世界上最现代的高速公路:一个由上千座太阳能充电站和往来行驶的电动车组成的交通系统。到那时,SpaceX可能每天都在发射火箭升空,将人和货物运往几十个太空基地,为未来的火星移民做准备。这些展望在难以预估的同时又似乎必将发生——只要马斯克拥有足够的时间去实现它们。正如他的前妻贾斯汀所说:“他随心所欲地做他想做的事,并为之不懈努力。这就是埃隆的世界,而我们其他所有人都与之息息相关。”

第二章出生地非洲:冒险无极限的基因

马斯克家族在南非的历史可以一直追溯到200年前,比勒陀利亚的之一本 *** 簿上就有他们家庭成员的名字。

埃隆·马斯克之一次走进公众视野是在1984年。南非一本名为“个人计算机和办公技术”的刊物发布了马斯克设计的一款游戏源代码。这款游戏名为“炸弹”(Blastar),灵感来源于科幻小说的太空场景,需要运行167行代码。在个人计算机时代早期,用户需要键入所有的指令才能让机器运行某个程序。在这个背景之下,马斯克设计的这款游戏在计算机界并非出类拔萃,但显然超过了绝大多数12岁的孩子。这篇封面报道让马斯克赚到500美元,从中也可以看到他性格的一些端倪。这份关于Blaster的杂志第69页写道,这个年轻人给自己取了一个听起来像科幻作家的名字E·R·马斯克(E.R.Musk),并且他已经在头脑中形成了伟大的征服计划。作者简单解释说,“在这个游戏里,你必须摧毁外星人的太空舰队,它们携带了致命的氢弹和状态光柱机(Status Beam Machines)。这个游戏充分运用了精灵和动画,从这个意义上来说,这些信息值得一读。”(在撰写本文时,甚至互联网上都查不到“状态光柱机”究竟是什么。)

一个男孩儿幻想着太空和正邪之战不足为奇,可如果这个男孩儿严肃认真地对待这些幻想,就太让人不可思议了。马斯克就属于这种情况。在15岁左右的时候,他就已经很难将幻想和现实区分开来了。马斯克把人类在宇宙的征程看作个人的使命。如果人类必须寻找更加清洁的能源或者建造宇宙飞船去拓展人类的生存空间,那就去做吧。马斯克千方百计地想要让这些事情变成现实。“可能是因为我小时候看了太多漫画的缘故吧,”马斯克说,“在漫画里,英雄必须要拯救世界,必须让世界更美好,因为相反的做法没有任何意义。”

到了14岁的时候,马斯克经历了一段严重的生存危机。他像很多天赋异禀的少年那样,转而向宗教和哲学寻找答案。他掌握了不少意识形态方面的知识,然后或多或少地回到现实生活中去寻找答案。在这期间他接触到了对他人生影响更大的一本科幻小说——道格拉斯·亚当斯(Douglas Adams)写的《银河系漫游指南》(The Hitchhiker’s Guide to the Galaxy)。“作者在书中指出了最困难的部分是提出问题。”马斯克说,“一旦你了解了问题所在,答案就变得相对简单了。我从中得出结论,认为我们应该立志去增强人类的自我意识,这样才能更好地去理解问题所在。”少年马斯克那时就已经做出了自己的超逻辑使命宣言。“唯一有意义的事情就是去为人类争取更大的集体启蒙。”

从马斯克的成长经历当中,我们能够很容易理解他所追寻的目标。他出生于1971年,在比勒陀利亚长大。这是南非东北部的一个大城市,与约翰内斯堡只有一个小时车程。像马斯克家族这种富裕的白人家庭,他们在南非的生活方式虽然殷实但有污点。他的生活起居由一队黑人管家细心照料。南非上流社会的优越生活方式被贴上享乐的标签。他们总爱举办梦幻般的派对,在后院烤着羊羔肉,喝着品种繁多的葡萄酒,与此同时,女佣们照顾着孩子,而非洲舞者则要一直表演到深夜;周遭的自然环境美不胜收。跟西方比起来,这里的人们对于时间的感觉更加随意。南非的一句流行语“就在刚才”(just now),意味着从五分钟到五个小时不等的时间。这里给人的整体感觉是自由奔放,伴随着非洲大陆的原始和粗犷。

然而,祥和美景之下,却潜隐藏着种族主义的幽灵。南非经常爆发 *** ,有时候发生在黑人和白人之间,有时候则发生在不同部落的黑人之间。马斯克的童年正值种族隔离最血腥和最令人发指的年代。索韦托起义(Soweto Uprising)爆发的时候,马斯克刚满4岁,在那场事件中,有数百名黑人学生因为 *** 白人 *** 的法令而遇害。多年来,由于实行种族主义政策,南非面临着国际社会的制裁。马斯克在童年时期去国外旅游时,就已经体会到外人是如何看待南非的。南非的白人孩子在这段时间里明显会感到羞愧,他们明白自己的国家做了错事。

马斯克关于人类需要拯救的信念不断加强。但是他从一开始就不单单只考虑南非的迫切需求,而是将全人类看作一个整体。在一些陈词滥调的熏陶下,他将美国看作充满机遇和梦想成真的土地。这就是为什么一个孤僻而笨拙的南非男孩儿,怀着更大的诚意去追寻人类的“集体启蒙”,最后却成为美国更具冒险精神的实业家。

马斯克在20多岁时到达美国,这实际上标志着他认祖归宗了。据族谱显示,马斯克母系祖先在美国独立战争期间从欧洲来到纽约,他们有着瑞士德语的姓氏霍尔德曼(Haldeman)。从纽约,他们又分散到了中西部的大草原——伊利诺伊州和明尼苏达州尤其众多。“在南北战争期间,我们的家族成员既有南方军,也有北方军,显然他们都是来自农民家庭。”马斯克的舅舅、非正式家族历史学家斯科特·霍尔德曼说。

在童年时期,男孩儿们总是取笑马斯克不同寻常的名字。这个名字最早来自于他的外曾祖父约翰·埃隆·霍尔德曼。约翰出生于1872年,在伊利诺伊州长大,后来又来到明尼苏达州生活。1在那里,他遇到了后来的妻子,比他小五岁的阿尔梅达·简·诺曼。1902年,夫妻二人在明尼苏达州中部小镇佩科特的一间小木屋里安顿下来,并生下了儿子约书亚·诺曼·霍尔德曼,也就是马斯克的外祖父。约书亚后来成长为一个古怪又特立独行的人,并最终成为马斯克心中的偶像。[1]

约书亚·诺曼·霍尔德曼小时候是一个体格矫健且独立的男孩儿。1907年,他们举家搬到萨斯喀彻温省的草原。在他刚满7岁的时候,父亲就去世了,于是他便开始帮忙维持家庭生计。约书亚很快就学会了开垦荒地、驯养野马、拳击和摔跤,经常因为帮助当地农民驯马而受伤。他还组织了加拿大之一支牛仔竞技表演队。在一张全家福中,约书亚穿着挂满饰物的服饰,表演牛仔甩绳套的技能。十几岁的时候,约书亚来到艾奥瓦州,并在那里的帕尔默 *** 学校(Palmer School of Chiropractic)获得了一个学位,然后又回到萨斯喀彻温省当了一个农夫。

在经济大衰退袭来的20世纪30年代,约书亚陷入了金融危机。他无法偿还用来购买设备的银行贷款,导致5 000亩土地被查封。“从那时起,父亲不再相信银行,并且不再存钱。”斯科特·霍尔德曼说。他后来获得了和父亲同一所 *** 学校的 *** 师学位,并成为世界顶尖的脊柱病治疗专家。1934年,失去农场的约书亚开始四处漂泊,而几十年后自己的孙子也重复着这种生活。斯科特身高6英尺3英寸(约1.9米),在成为一名 *** 师之前,做过诸如建筑工人和牛仔竞技表演者等各种工作。[2]

1948年,约书亚娶了一位加拿大舞蹈老师温妮弗雷德·约瑟芬·弗莱彻(温),并成立了一家欣欣向荣的 *** 诊所。那一年,在有了一对儿女之后,他们又迎来了双胞胎女儿卡耶和梅耶——也就是马斯克的母亲。孩子们住在一幢三层楼高,有20个房间的大房子里,里面还有一个舞蹈教室,温可以在那里继续教舞蹈。约书亚不断尝试新的事情,开始学习驾驶飞机并购买了私人飞机。据说约书亚和妻子把孩子放在那架单引擎飞机的后座上,带着他们在北美洲大 *** 处游历。

约书亚会经常驾驶飞机出席各种政治活动或者与 *** 相关的会议,后来还和妻子合写了一本书,名为“飞行的霍尔德曼家族:可怜一下这个穷苦的飞行员吧”(The Flying Haldemans: Pity the Poor Private Pilot)。

1950年,当约书亚似乎已经拥有一切的时候,他却决定放弃一切,准备重新开始。这个医生兼政治评论家长期抨击加拿大 *** 作风官僚,爱管闲事,干扰个人生活。作为一个在家里禁止说脏话、吸烟,不许喝可口可乐,不许食用精制面粉的男人,约书亚认为加拿大的道德已经开始堕落。此外,他还有蠢蠢欲动的冒险渴望。于是几个月之内,一家人卖掉了他们的大房子、舞蹈教室和 *** 诊所,决定搬往南非——一个斯科特从来没有去过的地方。斯科特·霍尔德曼还记得,他曾帮助父亲拆解了一架1948年制造的贝兰卡(Bellanca Cruisaire)飞机,并打包装进木箱里,然后运往南非。到了南非之后,他们重新组装好飞机,然后驾驶飞机横穿整个国家,去寻找适合居住的地方。最后,一家人终于在比勒陀利亚定居下来,并重新开了一家 *** 诊所。

这个家庭的冒险精神似乎是无穷无尽的。1952年,约书亚和温驾驶飞机完成了一次2.2万英里的往返旅行,从非洲北上一直飞到苏格兰和挪威。温没有飞机驾驶执照,她大部分时候担任领航员,但有时候也会自己驾驶。1954年,这对夫妻的驾驶事业达到顶峰,他们飞行3万英里往返于澳大利亚。

报纸报道了这次飞行旅途,他们被认为是唯一驾驶单引擎飞机从非洲飞到澳大利亚的私人飞行员。[3]

除了飞行,霍尔德曼和家人还曾经深入丛林,用了一个月的时间去寻找失落之城。传说中这座古城位于南部非洲的喀拉哈里沙漠(Kalahari Desert)。一张全家福展现了当时的情景。在非洲丛林里,5个孩子围绕在一堆篝火旁,篝火上面是一口被加热了的大锅。孩子们看起来很放松,他们交叉着双腿坐在折椅上看书,身后有一架宝石红贝兰卡飞机、一顶帐篷和一辆汽车。但画面中的宁静掩盖了这次旅程的凶险。在一次事故中,他们的卡车撞上了一个树桩,导致保险杆穿透了散热器。他们于是被困在这片没有通信设施的蛮荒之地,约书亚花了3天时间才修好车,而其他人则到处猎食。夜晚的时候,土狼和豹子会在篝火周围徘徊。一天早晨,一家人醒来发现一头狮子就站在离桌子3英尺远的地方。约书亚马上抓住他能找到的之一件物品——一盏灯,朝狮子挥舞着,并叫狮子滚开,没想到狮子还真的逃走了。[4]

霍尔德曼夫妇采用放任自流的方式来抚养孩子,这种方式也沿用到几代之后的马斯克身上。孩子们从来没有受过体罚,因为约书亚认为直觉会引导他们做出正确的行为。当父母都去飞行的时候,孩子们则留在家里。斯科特·霍尔德曼记得父亲从未踏足过他的学校,即使他是学校橄榄球队的队长和完美的孩子。“对于他来说,这些都是预料之中的事情,”斯科特·霍尔德曼说,“他教导我们说,你能够做成任何事情,你只需要做出决定,然后放手去做。在这个意义上来说,我的父亲肯定会为埃隆感到自豪。”

约书亚于1974年离世,享年72岁。当时他正驾驶飞机练习着陆,但没有看见两根电线杆中间有一根电线,那根电线缠住了飞机轮子并把飞机掀翻,霍尔德曼折断了脖子不幸身亡。埃隆当时还在蹒跚学步,但他在童年时代,听说过自己外祖父的许多英勇事迹,并观看了数不清的关于丛林旅行的幻灯片资料。“我的外祖母给我讲了很多在旅途中九死一生的经历,”马斯克说,“他们的飞机上没有装备任何仪器——连无线电都没有,他们用公路地图代替航空地图,这些地图上甚至有很多错误。我的外祖父对冒险和探索的热爱几近疯狂。”埃隆坦承,他非同寻常的冒险性格直接来源于他的外祖父。在最后一次播放幻灯片多年以后,埃隆试图寻找并买回那架红色的贝兰卡飞机,但未能如愿。

埃隆的妈妈梅耶·马斯克在对父母的崇拜之中长大。在青少年时期,她被认为是一个书呆子。她喜欢数学和科学,学习成绩很好。但到了15岁的时候,梅耶变得亭亭玉立,人们开始注意到她的其他特点。高挑瘦削的身材配上金色的头发,还有高高的颧骨,让她从众人里面脱颖而出。她家的一个朋友经营着一所模特学校,梅耶到那里上过一些课程。到了周末,她便四处走秀、给杂志做模特,偶尔会参加为参议员或大使举办的宴会,最后她还入围了南非 *** 评选大赛的决赛。

梅耶在60多岁时还在继续从事她的模特事业,登上了时尚杂志《纽约客》(The New Yorker)和《世界时装之苑》(ELLE)的封面,并出演了歌手碧昂斯的音乐短片。

梅耶和埃隆的父亲埃罗尔·马斯克在同一个街区长大。他们之一次见面的时候,梅耶11岁。埃罗尔是一个潮男,而梅耶却是一个书呆子,但埃罗尔却暗恋了梅耶很多年。“他因为我的腿、我的牙齿而爱上了我。”梅耶说。

两人在大学期间分分合合。据梅耶回忆,埃罗尔花了大约7年时间不懈地追求她,并最终打动了她。“他从来没有停止过求婚。”她说。

他们的婚姻从一开始就错综复杂。梅耶在蜜月期怀孕并于1971年6月28日生下了埃隆,距离他们的结婚日仅九个月零两天。尽管他们没有享受到太多婚姻带来的幸福,但夫妻俩努力在比勒陀利亚过着体面的生活。埃罗尔是一名机械和电气工程师,负责处理一些大型项目,如办公楼、商场、住宅楼和空军基地等,而梅耶是一个营养师。埃隆出生一年多后,弟弟金巴尔出生了,不久,妹妹托斯卡也出生了。

埃隆展现出一个充满好奇和活力的孩子的所有特征。他学东西总是很快。梅耶像很多其他母亲那样,断定她的儿子聪明且早熟。“他理解事物的速度似乎比其他孩子更快。”她说。但是令人困惑的是,埃隆总是陷入发呆的状态。当人们跟他说话时,他经常没有反应,眼睛呆滞地望着远处。这样的事情频繁发生,令埃隆的父母和医生以为他耳聋。“有时候,他就是听不见你说话。”梅耶说。医生给埃隆做了一系列测试,并摘除了他的扁桃体,因为这样可以增强听力。“但这并不管用。”梅耶说。埃隆的状况其实更像是他的思想而不是听力系统的问题。“他总是在思考,然后就进入了另一个世界,”梅耶说,“他现在仍然是这样,我只能随他这样,因为我知道他正在设计新式火箭之类的东西。”

其他孩子对马斯克的这种梦游状态表现得并不那么友好。他们会在马斯克身旁突然跳起来或者大喊大叫,但他却总是置若罔闻。他总是保持着思考状态,而他周围的人觉得他这种行为很粗鲁或者古怪。“我确实认为埃隆与众不同,但只是书呆子气重些,”梅耶说,“这让他的同龄人很不喜欢他。”

对于马斯克来说,这种状态却让他受益匪浅。在五六岁的时候,他就找到了一种抵挡外界干扰的 *** ,让他可以集中精力在一项任务上。这种能力部分源于他的思维方式。他在大脑中呈现的图像清晰且具体,就像是今天计算机软件 *** 的工程图纸。“就好像大脑中专门用于视觉处理的那部分——本来应该处理眼睛接收的图像,却被内部思维占据了,”马斯克说,“我现在无法做到这样了,因为有太多事情分散了我的注意力,但是在我的孩提时代,它却总能发生。你用来处理视觉信息的很大一部分大脑,被内部想法占据了。”计算机将最困难的工作交给两种不同芯片。图形芯片处理来自电视或者视频游戏的任务,而计算芯片处理一般任务和数学运算。随着时间的推移,马斯克认定自己的大脑就相当于一块图形芯片。这让他能看见世界之外的东西,并复制到他的脑海里,想象它们与其他对象交互时,会发生什么变化。“对于图像和数字,我可以在大脑中处理它们之间的相互关系并进行演算,”马斯克说,“比如加速、动量、动能为何因物体而异,这些总会以生动的方式呈现在我的脑海里。”

作为一个小男孩儿,埃隆性格中最引人注目的部分,是他对读书如饥似渴。从很小的时候开始,他似乎就书不离手。“他每天读书10个小时是家常便饭,”金巴尔说,“如果是周末,他可以一天读完两本书。”全家人去购物的时候,经常发现埃隆中途不见了,梅耶和金巴尔就跑到最近的书店去找,总能看见埃隆坐在地板上全神贯注地看书。

随着年龄的增长,埃隆会在下午2点放学以后自己跑到书店去,一直待到下午6点父母下班回家。他喜欢翻阅小说和漫画,后来也看非小说类书籍。“有时候他们会把我赶出来,但通常不会赶我,”埃隆说。他列举了《魔戒》、艾萨克·阿西莫夫的“基地”系列和罗伯特·海因莱因的《严厉的月之女王》(The Moon Is a Harsh Mistress),这些是他的更爱,当然还有《银河系漫游指南》。“有一次,我把学校以及邻近图书馆的书都看完了,”马斯克说,“大概是在三年级或四年级的时候。我试图劝说图书馆员帮我订更多的书。之后,我就开始阅读《大英百科全书》,这让我受益匪浅,我发现自己不知道的东西太多了,而所有的一切都在书里。”

埃隆实际上已经将两套百科全书读得烂熟于心了——这对他交朋友一点帮助都没有。这个男孩儿有着过目不忘的记忆力,而百科全书把他变成了一个事实工厂。他总是表现出无所不知的样子。比如在饭桌上,托斯卡很想知道地球到月球的距离,而埃隆可以脱口而出近地点和远地点的精确数字。“如果我们有什么问题,托斯卡总是说,‘问那个天才少年’,”梅耶说,“不管我们问他什么,他都记得。”埃隆用这种笨拙的方式巩固了他书呆子的声誉。“他不是很爱运动。”梅耶说。

梅耶回忆起一件往事:一天晚上,埃隆正和一大群孩子玩耍。当其中一个人抱怨害怕黑暗时,埃隆却说“黑暗只是没有光线而已”,这显然无法安抚那个吓坏了的孩子。作为一个年轻人,埃隆这种爱纠正别人的学究气,以及他生硬粗暴的做法,让其他孩子渐渐疏远他。这让他感到愈加孤独,但埃隆却以为,人们会乐意听到错误被纠正。“孩子们其实不喜欢这样,”梅耶说,“他们都说,‘埃隆,我们不跟你玩了。’作为一个母亲,我感到很难过,因为我觉得他需要朋友。金巴尔和托斯卡会带朋友回家,但埃隆从来不会,但是他愿意跟他们一起玩。可他总是很别扭,你知道的。”梅耶总是敦促金巴尔和托斯卡带上埃隆一起玩,他们的反应很孩子气:“妈妈,他很无趣。”可是当他长大之后,埃隆却对自己的兄弟和表兄弟——梅耶妹妹的儿子们,有着很深的感情。虽然他在学校里总是独处,但埃隆跟家族成员在一起时却很活跃,并逐渐承担起家族长者和领袖的角色。

有一段时间,马斯克一家的生活还是很不错的。他们住在比勒陀利亚更大的一所房子里,这要归功于埃罗尔出色的工程生意。8岁的时候,埃隆和弟弟妹妹们拍过一张合影,照片中三个活泼健康的金发孩子在门廊上坐成一排,后院是比勒陀利亚著名的紫楹树。埃隆圆润的脸颊上露出明朗的笑容。

但是,这张照片拍完没有多久,这个家庭就崩溃了。他的父母分居并在一年内离婚。梅耶带着孩子搬到了南非东海岸的德班(Durban),在家族成员度假时居住的房子里生活。但是几年之后,埃隆决定和父亲一起生活。“我父亲似乎很难过,并且很孤独,母亲带着三个孩子,而他却什么都没有,”马斯克说,“这不公平。”实际上,一些马斯克的家庭成员认为,是埃隆的逻辑天性驱使他这么做,然而有人则声称是他的祖母科拉给他施加了压力。“我不明白他为什么离开我为他营造的这个幸福的家,这的的确确是一个幸福的家,”梅耶说,“但埃隆是一个有主见的人。”贾斯汀·马斯克(Justine Musk)是埃隆的前妻,他5个孩子的妈妈,她认为埃隆一直是一家之主,而且做决定的时候从来不受情绪困扰。贾斯汀说,“我认为他和父母中的任何一方都不亲近。”据她描述,马斯克家族成员之间关系冷漠且缺少关爱。但金巴尔后来也选择与埃罗尔一起生活。也许儿子愿意与父亲一起生活是天性使然。

每当说到埃罗尔的时候,埃隆的家人总是保持沉默。他们承认他是一个不好相处的人,但拒绝透露细节。埃罗尔之后再婚,并为埃隆生下两个同父异母的妹妹。马斯克对她们颇为照顾。

埃隆和他的弟弟之所以决定对埃罗尔不好的方面守口如瓶,是不希望这两个妹妹难过。

埃罗尔家的情况是这样的:埃罗尔家在南非有着很深的根基。马斯克家族在南非的历史可以一直追溯到200年前,比勒陀利亚的之一本 *** 簿上就有他们家庭成员的名字。埃罗尔的父亲瓦尔特·亨利·詹姆斯·马斯克是一个陆军中士。“在我的记忆中,他沉默寡言,”埃隆说,“他爱喝威士忌,而且脾气暴躁,但很擅长填字游戏。”埃罗尔的母亲科拉·阿米莉亚·马斯克出生在英格兰一个知识分子家庭。她喜欢受人瞩目,并爱着她的孙子们。“我们的祖母很强势,是一个相当努力的女人,”金巴尔说,“她对我们的人生产生了很大的影响。”埃隆认为他和科拉——自己祖母的关系非常亲密。“父母离婚后,她给了我无微不至的照顾,”他说,“她会接我放学,还会和我一起做玩拼字游戏之类的事情。”

埃罗尔家的生活看上去很美。他有大量的书籍可供埃隆阅读,还愿意在计算机和其他一些埃隆喜欢的事情上花钱。埃罗尔还无数次带孩子们到海外旅行。“那是一段难忘且充满乐趣的时光。”金巴尔说。

“在那里,我有很多快乐美好的回忆。”他的智慧和实践经验给孩子们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他是一个天才工程师,”埃隆说,“他知道每一种物理现象背后的原理。”埃罗尔经常带埃隆和金巴尔到建筑工地,学习如何铺砖,安装管道、窗户和电线。“这些都是很愉快的时光。”埃隆说。

在金巴尔看来,埃罗尔具有远眼卓识,并且十分严厉。他会让埃隆和金巴尔坐下来,连续教导他们三四个小时,让男孩儿们无力反驳。他似乎更倾向于对孩子们严加管束并以此为乐,而他这么做显然也剥夺了他们孩童时代的乐趣。埃隆曾多次试图说服父亲搬到美国,并经常谈论自己想去美国定居的想法。埃罗尔好好教训了他一顿,驳斥了他不切实际的想法。父亲打发走了管家,让埃隆把所有家务活儿做完,让他明白这才是“美国人”的生活。

虽然埃隆和金巴尔都拒绝透露更多细节,但这些年与父亲共同生活的经历无疑是刻骨铭心的。他们都谈到需要忍受某种形式的精神折磨。“他的体内肯定具有某种重要的化学物质,”金巴尔说,“并且肯定都遗传给我和埃隆了。这令我们的成长过程在情绪方面极具挑战性,但也造就了今天的我们。”而当被问到关于埃罗尔的话题时,梅耶总是怒从中来。

“没有人能跟他和睦相处,”她说,“他对任何人都不友好。我不想说谎,因为那太可怕了。我不想谈论这些,因为这会影响到我的孩子和孙子们。”

当我们请他聊聊有关埃隆的事情时,埃罗尔通过电子邮件回复道:“埃隆在家的时候是一个独立且专注的孩子。甚至在南非还没有人知道计算机为何物时,他就已经迷上了计算机科学。12岁的时候,他的能力就得到了广泛认可。在童年和青少年时期,埃隆和弟弟金巴尔的行为多种多样,一言难尽。从6岁开始,他们就和我游历了南非和全世界,走遍了五大洲。埃隆和他的弟弟妹妹各个方面都无可挑剔,实现了为人父者对孩子的所有期许。我对埃隆取得的成就感到非常自豪。”

埃罗尔把电子邮件抄送给了埃隆。埃隆警告我不要再联络他父亲,并坚称他父亲对于过往的回忆不足为信。“他是一个怪人,”马斯克说,“一个十足的疯子。”但是当我想了解更多细节时,马斯克却刻意回避。“准确地说,我没有一个幸福的童年。”他说:“我的童年时期可能听起来很不错,其中当然也有好的方面,但绝对不是一个快乐的童年。实际上,我的童年生活很悲惨。他总是把生活搞得一塌糊涂——这一点我非常肯定。无论多好的情况,都会被他变得很糟糕。他不是一个快乐的人。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一个人怎么会变成这样。我再说下去就会惹麻烦了。”埃隆和贾斯汀发誓,绝不允许他的孩子们和埃罗尔见面。

当埃隆快10岁的时候,他在约翰内斯堡的桑顿城购物中心之一次看到了计算机。“那里有一家电子产品商店,销售诸如音响器材之类的设备,但是他们在一个角落摆放了几台计算机。”马斯克说。他立刻产生了敬畏之心——“这就像是‘哇,我的天啊’”——他可以用这台机器编程来执行人类的指令。“我必须得到它,所以我缠着父亲去买计算机。”马斯克说。很快,他便拥有了一台Commodore VIC-20型计算机。这款畅销的家用计算机于1980年面世,有着5KB(5 000比特)的内存,并随机附送了一本BASIC汇编语言教学手册。“本来需要6个月的时间才能学完所有课程,”埃隆说,“但是我像得了强迫症似的,一连看了三天三夜没有睡觉,把所有的内容都读完了。这像是我遇到过的最紧迫的事情。”尽管马斯克的父亲是一名工程师,但他有点守旧,对这台机器嗤之以鼻。埃隆回忆说:“他说这只能用来玩游戏,不能用于真正的工程项目。而我只是说‘无所谓’。”

尽管迷恋新计算机并且是个书呆子,但埃隆经常领着金巴尔和他的表兄弟(卡耶的孩子)罗斯·里沃、林登·里沃还有彼得·里沃去冒险。有一年,他们去邻居家挨家挨户地卖复活节彩蛋。尽管彩蛋装饰得并不漂亮,但孩子们为了将彩蛋卖给他们富裕的邻居,硬是将售价提高了几倍。埃隆还组织大家在家自制 *** 和火箭。南非并没有深受业余爱好者喜欢的火箭套装,埃隆就自制化合物,并把它们装进罐子里。“值得一提的是,有很多东西可以用来引爆,”埃隆说,“硝石、硫黄和木炭是火药的基本成分,然后把强酸和强碱混合在一起,就会释放出巨大的能量。如果再加上氯粒和制动液——产生的爆破效果可是相当可观的。我很幸运,我的10个手指头都还在。”不玩 *** 的时候,男孩儿们会穿上好几层衣服并戴上护目镜,用弹球枪互相射击。埃隆和金巴尔还在沙地里举行骑自行车比赛,直到金巴尔有一次从车子上摔下来,径直冲向一个布满倒刺的铁丝网。

随着时间的推移,兄弟们越加重视自己的创业追求,甚至试图开办一家街机游戏室。在父母都不知情的情况下,这几个男孩儿就为他们的游戏室选好了场地并拿到了租约,然后开始办理审批手续。最后,他们发现必须找到一个年满18周岁的人来签署一份法律文件,但无论是里沃的父亲还是埃罗尔都不愿意签字,他们只好放弃。几十年后,埃隆和里沃兄弟开始一起做生意。

男孩儿们更大胆的一次冒险是从比勒陀利亚到约翰内斯堡的旅行。20世纪80年代,南非暴力事件频发,而比勒陀利亚到约翰内斯堡的35英里车程,被认为是世界上最危险的旅程。在金巴尔看来,这次火车之旅对他们的成长影响深远。“南非不是一个随心所欲的幸运之地,并且这会对你产生影响。我们见到了一些非常野蛮的行为。这成为我们不同寻常成长历程的一部分——这一系列疯狂的体验,改变了我们对风险的看法。我们很难接受长大后仅仅为了一份工作而活着,因为这很无趣。”

这群13~16岁的男孩儿在约翰内斯堡热衷于参加各种派对和极客探险。在一次短途旅途中,他们还参加了“龙与地下城”比赛。

“这是我们这群书呆子的至高境界。”马斯克说。所有男孩儿都沉迷于这个角色扮演游戏。这个游戏需要玩家通过想象为他设定场景,并描述场景。“你走进了一个房间,角落里放着一个箱子。你要怎么做?……如果打开这个箱子,你就中了圈套,几十个小妖怪就自由了。”埃隆非常擅长“地牢之主”这个角色,并能背下每个怪物和其他角色的法力细节。“在埃隆的带领下,我们发挥得非常好,并赢得了比赛。要想赢得比赛,需要有一些不可思议的奇思妙想,埃隆设置的游戏氛围令人着迷并且大受鼓舞。”彼得·里沃说。

而埃隆与学校里的同学相处得却不尽如人意。在初中和高中期间,埃隆辗转于好几所学校之间。他在布莱恩斯滕高中(Bryanston High School)读完了8年级和9年级。一天下午,埃隆和金巴尔坐在一段阶梯的顶部吃东西,这时一个男孩儿在他背后攻击他。“我一直躲着这个黑帮团伙,但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要追着我不放。我猜可能是因为我在早会时不小心撞到了他,而他以为我故意冒犯。”那个男孩儿悄悄出现在马斯克身后,用脚踢他的脑袋,并把他推下了楼梯。马斯克从楼梯顶端滚了下去,然后一群男孩儿冲上来对他拳打脚踢。有些人站在两旁踢他,而元凶则抓住他的脑袋使劲撞击地面。“他们是一群疯子,”马斯克说,“我晕了过去。”金巴尔吓坏了,怕马斯克会丢了性命。他冲下楼梯,看到埃隆脸上血迹斑斑,并且已经肿起来了。埃隆被送到医院。“他看上去就像刚刚参加完拳击比赛,”金巴尔说,“大概一周之后我才回到学校。”(2013年,埃隆在一次新闻发布会上透露,这次被打的经历给他带来了后遗症,他因此做了鼻部整形手术。)

马斯克被这群恶霸无休止地纠缠了三四年的时间。他们竟然殴打马斯克更好的一个朋友,直到那个孩子答应不再跟马斯克一起玩才收手。“此外,他们还利用他——我更好的朋友,引我出来,这样他们就可以打我,”马斯克说,“这太伤我心了。”当讲述这段往事的时候,马斯克的眼睛湿润了,声音在颤抖。“出于某种原因,他们决定无休止地纠缠我。这让我在成长过程中饱尝艰辛。那些年,我根本没有喘息的机会。这群人不停地纠缠,每次都把我打得狼狈不堪,然后我回到家里,但家里的氛围也同样可怕。这种恐惧似乎永无止境。”

马斯克在比勒陀利亚男子高中读完了高中的最后阶段,并快速成长起来,这里的学生行为端正,令他的生活惬意许多。

比勒陀利亚男子高中虽然是一所公立学校,但从过去一百年的运营状况来看,它更像是一所私立学校。来到这里的年轻人,都是准备申请牛津或剑桥大学的。

在同学们的记忆中,马斯克是一名可爱、安静的普通学生。“班里有四五个男生被认为是最聪明的,”上某些课时坐在马斯克后面的迪昂·普林斯隆说道,“但埃隆不在其中。”有6名同学也指出,马斯克对体育缺乏兴趣,这让他在崇尚体育氛围的环境中被孤立起来。“说实话,没有迹象表明他将成为亿万富翁,”马斯克的另一个同学基甸·福里说,“他在学校里从来没有担任过一官半职,我对他取得的成就感到惊讶。”

尽管马斯克在学校里没有亲密的朋友,但他的古怪兴趣的确令人印象深刻。据一个叫泰得·伍德的男孩回忆,马斯克把自制的火箭模型带到学校,并在课间休息的时候点火发射火箭。这并不是展现他志趣的唯一迹象。在科学课的一场辩论会上,埃隆反对使用矿物燃料并支持太阳能,这引起了人们的注意——在一个致力发掘地球自然矿产的国家,这种立场近乎一种亵渎。伍德说,“他向来立场坚定。”而特雷斯·本尼与埃隆多年来一直保持联系,声称马斯克在高中时代就已经幻想过殖民其他星球。

与马斯克前程有关的另一个线索是:有一次,埃隆和金巴尔在课间休息的时候在户外聊天,伍德打断了他们的谈话并问他们在聊什么。“他们回答说,‘我们在聊银行业是否需要营业网点,以及能否使银行体系实现无纸化运作。’我当时心想,这种想法太荒谬了。我于是说‘这个想法好极了’。”[5]

虽然马斯克不是班级里的尖子生,但他和其他几个中学生因为成绩和兴趣,被选中参加一项实验性的计算机学习计划。许多学校挑选出一些学生,把他们聚集在一起学习BASIC、Cobol和Pascal等汇编语言。通过阅读最喜爱的科幻小说,马斯克对技术的偏好开始升温,他还着手写作关于龙和超自然的故事。他说:“我想写一个像《指环王》那样的故事。”

梅耶从一位母亲的角度,见证了马斯克那些年的高中生活,并且讲述了他大量的惊人学术成绩。“他开发的计算机游戏,”她说,“令许多比他年长且经验丰富的技术人员感到震惊。”他优异的数学成绩和他的年龄极不相称。他的记忆力令人难以置信。他之所以没有从其他男孩儿里面脱颖而出,仅仅是因为他对学校规定的科目缺乏兴趣。

马斯克是这么看待这件事情的:“我只是考虑‘对于我需要掌握的科目,我应该取得什么样的成绩’。有一些必修科目,比如南非荷兰语,我完全不明白学它有什么意义。这看起来很荒唐。只要考试分数及格,我就满意了。但有些科目,比如物理和计算机,我会尽我所能取得更好的成绩。取得的每一个成绩都是有原因的。我宁愿玩计算机游戏、写代码和读书,也不愿意去获得那些没有意义的A等。我记得在四五年级时,曾有几门功课不及格。然后,我母亲的男朋友告诉我,如果我没有通过考试就要留级。我不知道只有这些科目考试合格才能升入下一个年级。此后,我在这些科目上取得了更好的成绩。”

17岁时,马斯克离开南非前往加拿大。他经常在媒体面前谈到这次旅程,而且对于这次旅程的动机有两种版本的描述。之一个版本比较简短,即他可以凭借自己的加拿大血统,以加拿大为跳板,尽快前往美国;第二个版本是,他拥有非同一般的社会良知。南非当时要求公民必须服兵役,而马斯克则不想入伍,他曾经说,这是因为他不想被迫参与到种族隔离运动中去。

在义无反顾地投身于这场华丽冒险的5个月前,马斯克进入了比勒陀利亚大学学习物理学和工程学,但是他没有把精力投入到学习中去,很快就辍学了。这件事很少被提及。马斯克描述说,申请读大学只是为了让等待加拿大签证的那段日子有事可做。马斯克那时候在学校里游手好闲,这不仅仅是他人生中无关紧要的一部分,实际上是为了逃避兵役。他一向自我标榜为深思熟虑又热爱冒险的青年,为了不破坏这一形象,他很少提及这段在比勒陀利亚大学的沉寂时光。

毫无疑问,为了去美国,马斯克已经深思熟虑了很长时间。马斯克早期对于计算机和科技的兴趣使他对硅谷产生了强烈的向往。而那些海外之旅又令他深信美国是成事之地。相反,南非为创业者提供的机会少之又少。就像金巴尔所说的,“南非对于埃隆这样的人来说就像是监狱”。

马斯克逃离南非的机会终于来了,调整后的法律允许子女继承梅耶的加拿大国籍。马斯克立即开始研究办理这一手续所需要的文书。马斯克大约花了一年时间,最终获得了加拿大 *** 的批准并拿到了加拿大护照。“这时候埃隆才说‘我要去加拿大’。”梅耶说。在互联网问世之前,马斯克在煎熬中等待了三个星期才拿到机票。一拿到机票,他便毫不犹豫地离开了家,再也没有回来。

[1]在儿子出生两年后,约翰·埃隆开始表现出糖尿病的一些症状。在当时得了糖尿病无异于被宣判了死刑,尽管只有32岁,但约翰·埃隆知道他可能只有6个月左右的生命了。阿尔梅达有一点护理经验,她执意要用一个秘方来延长约翰·埃隆的生命。根据家族记载,她采用脊柱 *** 法作为有效的治疗手段,让约翰·埃隆在被诊断出患有糖尿病后又活了5年。这种可以延长生命的脊椎推拿疗法已成为霍尔德曼家族的一个传统。阿尔梅达就读于明尼阿波利斯 *** 学校,于1905年获得了 *** 医生的学位。马斯克的外曾祖母之后开设了自己的诊所,据说她是加拿大的之一个 *** 师。

[2]霍尔德曼也进入了政坛,试图在萨斯喀彻温省建立自己的政党,出版报刊,宣扬保守、反社会主义的思想。他之后还竞选过议员和社会信用党(Social Credit Party)的主席,但都没有成功。

[3]在这段旅途中,他们北上非洲海岸,穿越了 *** 半岛,途经伊朗、印度和马来西亚,再南下直接飞抵东帝汶和澳大利亚。他们准备那些必要的签证和文书足足用了一年时间,并且沿途还要忍受阵阵胃痛,不确定的行程也令他们苦不堪言。“爸爸在飞跃东帝汶海的时候晕了过去,妈妈不得不承担起驾驶任务,直到我们到达澳大利亚。爸爸在飞机快降落的时候才醒过来,”斯科特·霍尔德曼说,“这是疲劳所致。”

[4]约书亚和温都是熟练的神 *** ,都赢得过全国射击比赛。在20世纪50年代中期,他们在从开普敦到阿尔及尔全程8 000英里的汽车拉力赛中胜出,击败了福特车队的职业选手,获得之一名。

[5]马斯克不记得这次对话了。“我认为这些回忆当中有一些创作的成分,”他说,“这是有可能的,在高中的最后几年,我确实有过许多深奥的对话,但我更关心技术层面,而不是银行系统。”

第三章挺进加拿大:追寻太阳的人

马斯克真正突出的地方在于,他将复杂的物理概念与商业计划相结合的能力。不仅如此,他还显示出了将一项科研成果转化为营利性企业的非凡才能。

马斯克去加拿大并没有经过深思熟虑。他在登上飞机的时候,只知道有一个远房表舅住在蒙特利尔,希望可以取得联系。1988年6月,他到达以后,找到一处公用 *** ,试图通过公用 *** 簿来找到舅舅,但未能如愿。之后他打 *** 给母亲,但却从她那里听到一个坏消息。在马斯克出发前,梅耶给表兄写了一封信,并且收到了回复,此时马斯克还在路上。舅舅搬去了明尼苏达州,这就意味着马斯克无家可归了。他只好提着行李去了青年旅馆。

过了几天时间,在熟悉了蒙特利尔之后,马斯克决定制订一个长期计划。马斯克的家族成员分散在加拿大各地,他开始联系他们。令他感到欣慰的是,他只花了100美元就买到了一张全国通用,并且可以中途上下的车票。他一开始想前往萨斯喀彻温省,祖父的故居就在那里。在大巴行驶了1 900英里之后,他在一个只有1.5万人口的小镇斯威夫特卡伦特(Swift Current)下了车,马斯克在车站给一个远房表兄打了一个 *** ,并搭便车去了他家。

之后的一年,马斯克一直在加拿大各地打零工。他先在另一位表兄位于小镇瓦尔德克的农场里种植蔬菜和打扫粮仓。

马斯克在那里度过了他的18岁生日,与几个刚结识的远房亲戚及陌生邻居分享了生日蛋糕。在那之后,马斯克在温哥华学会了使用电锯锯原木。他去失业救济办公室询问哪种工作的待遇更好,但没想到这份工作竟然是清理木材厂的锅炉房,时薪18美元。这是他做过的最辛苦的工作。“我必须穿上防护服,摇摇晃晃地穿过狭窄的通道,”马斯克说,“你要用铁锹把滚烫的沙子、黏稠物和热气腾腾的残渣铲到洞口外面。而且你必须原路返回,因为没有逃生出口。旁边会有人把这些脏东西用独轮车运走。如果待在那里超过30分钟,你会被热死。”最初一起工作的同事有30个。到了第三天,只有5个人留了下来。在那一周结束的时候,只有马斯克和另外两位男同事还在工作。

当马斯克以自己的方式游历加拿大的时候,他的弟弟、妹妹和妈妈正在想办法前往加拿大。[1]最后,他们在加拿大团聚了。当金巴尔终于和埃隆在加拿大重聚时,他们的固执和顽皮本性也重新绽放。1989年,埃隆终于进入了位于安大略省金斯顿的皇后大学。(他之所以选择皇后大学而不是滑铁卢大学,是因为他认为皇后大学的美女更多。2)学习之余,埃隆会和金巴尔一起读报纸,为的是从中找出有趣的人并和他们见面。他们会直接打 *** 给这些人,问他们愿不愿意一起共进午餐。在被骚扰的众多人物之中,就有新斯科舍省彼得银行的高管彼得·尼克尔森(Peter Nicholson),此外,他还是多伦多蓝鸟棒球队的营销主管及《环球邮报》的商业专栏作家。尼克尔森至今还清楚地记得男孩儿打来的 *** 。“我不太习惯这种贸然邀约,”尼克尔森说,“但我还是被他们精心准备的说辞说服了,并同意跟这两个锐意进取的年轻人共进午餐。”这件事6个月后才排上尼克尔森的日程,马斯克兄弟坐了3个小时的火车,最终准时出现。

马斯克兄弟给尼克尔森留下了深刻印象。两个人都表现良好,举止得体。埃隆表现得更加极客和笨拙,而金巴尔则有魅力得多。“他们越来越让我刮目相看,”尼克尔森说,“他们的意志太坚定了。”尼克尔森最后给埃隆提供了一份暑期在银行实习的工作,并成为他值得信任的导师。

在初次见面后不久,埃隆便邀请彼得·尼克尔森的女儿克里斯蒂参加他的生日聚会。克里斯蒂手捧着自制的柠檬酱来到梅耶位于多伦多的公寓,埃隆和其他15位客人向她表示欢迎。埃隆之前从未见过克里斯蒂,但他径直走过去,把她带到沙发边坐下。“我从他嘴里听到的第二句话是,‘我想了很多关于电动车的事情’,”克里斯蒂说,“然后他对我说,‘你会思考关于电动车的事情吗?’”这段对话给克里斯蒂留下的直接印象是,马斯克是一个帅气、和蔼又魁梧的书呆子。不知道为什么,坐在沙发上的那一刻,我非常震惊,”她说,“这个人如此与众不同,这令我十分着迷。”

克里斯蒂有着苗条的身材和金色的长发,是马斯克喜欢的类型,所以马斯克在加拿大的时候,两人一直保持联系。虽然两人从未正式交往过,但克里斯蒂觉得马斯克非常有趣,经常和他在 *** 里聊很长时间。“有一天晚上他告诉我,‘如果有一种 *** 让我即使不用吃饭也可以工作较长时间,那我宁愿不吃饭。我希望找到不用吃饭就可以直接摄取营养的 *** !’他在那个年纪表现出来的工作狂性格显而易见。这是我听到过的最不可思议的事情。”

在加拿大的那段时光,马斯克和贾斯汀·威尔逊之间产生了另一段更加深厚的情缘。她是马斯克在皇后大学的同学。威尔逊有着修长的双腿和一头棕色的秀发,散发着浪漫而性感的气质。威尔逊之前爱上过一个老男人,后来抛弃他去上了大学。她的下一个征服目标,应该是詹姆斯·迪恩那种穿着皮夹克、身经百战的男人。然而,干练的马斯克看上了威尔逊,并迅速对她展开攻势。“她看起来太迷人了,”马斯克说,“她还非常聪明博学,有点波西米亚气质,她还获得了跆拳道黑带资格。你懂的,她就是那种校园里抢手的辣妹。”马斯克采取的之一步行动是直接去她的宿舍外面,假装碰巧遇到她,然后说他们之前在某次排队时见过。贾斯汀当时刚刚入学一个星期,便答应了马斯克的邀约,和他一起去吃冰激凌。当马斯克来到宿舍接威尔逊时,发现宿舍门上贴着一张纸条,他意识到贾斯汀爽约了。马斯克说,“纸条上面写着她必须去参加一个考试,没有办法去约会了,她表示很遗憾。”马斯克于是追着贾斯汀更好的朋友,询问贾斯汀通常在哪里学习,以及她最喜欢什么口味的冰激凌。有一次,贾斯汀正在学生中心学习西班牙语,突然发现马斯克出现在她的身后,手里还拿着两个已经融化了的巧克力冰激凌。

威尔逊曾经幻想和一名作家发生一段浪漫情缘。“我想成为西尔维亚和特德。”她说。但她爱上的却是一个冷酷无情且雄心勃勃的怪胎。两人同时修读了变态心理学的课程,考试成绩出来后,贾斯汀得了97分,而马斯克得了98分。“他找到教授,与教授争辩丢掉的这2分,然后教授就给了他100分,”贾斯汀说,“好像我们总是在相互竞争。”马斯克也有浪漫的一面。有一次,他送给威尔逊一打玫瑰花,每朵花上面都附有一张纸条。他也送过一本诗集《先知》(The Prophet)给她,里面满是他亲手写的情话。贾斯汀说,“他赢得了我的芳心。”

在大学的那几年,两个年轻人分分合合,马斯克努力地维系着这段恋情。“她的追求者众多,而且总是和那些最酷的男人约会,对埃隆毫无兴趣,”梅耶说,“所以他很难过。”马斯克也追求过其他几个女孩儿,但最后总是回到贾斯汀身边。无论何时,只要她的态度冷淡,马斯克的一贯回应就是施加压力。“ *** 总是响个不停,肯定是埃隆打来的。这个男人不喜欢被人拒绝。你赶不走他。我的确把他当作‘终结者’。他把目光锁定在某个物体上,然后说,‘这应该是我的。’一点一滴的,我就被他征服了。”

大学很适合马斯克。他不再像以前一样表现得无所不知,并且找到了一群尊重他学识的同道中人。大学同学更不会嘲笑他在能源、太空和其他感兴趣领域的独到见解。马斯克发现,这里的人们对于他的雄心壮志会给出积极的回应,而不是讥讽。他在这种环境中如鱼得水。

内瓦得·法鲁克是一个在日内瓦长大的加拿大人,1990年秋天,在马斯克读大学一年级的时候,两人成了室友。两人都被安排在国际部的学生宿舍,在那里每个加拿大学生都会搭配一个海外学生室友。马斯克是个特例,因为从理论上来说他是加拿大人,但他对周围的环境一无所知。“我有一个来自香港的室友,他是一个真正的好人,”马斯克说,“他近乎虔诚地上完了每一堂课,这帮了我大忙,因为我总是尽量少去上课。”有一段时间,马斯克在宿舍里卖电脑配件和电脑整机,从中赚一些外快。“我可以根据人们的不同需求组装一些机器,比如专门用来玩游戏的,或者进行简单的文字处理的,这会比商店里便宜很多,”马斯克说,“如果他们的电脑不能正常启动或者中了病毒,我可以修好它们。我几乎可以解决任何问题。”

法鲁克和马斯克都有海外生活的经历,并且都喜欢战略棋盘游戏。“我认为他不太善于交朋友,但他对已有的朋友很忠诚。”法鲁克说。当视频游戏《文明》刚刚问世的时候,这两个大学死党会花大把的时间来打造自己的帝国,而法鲁克的女朋友则沮丧地独自待在另一个房间。“埃隆可以连续好几个小时沉浸在游戏当中。”法鲁克说。他们还对自己独来独往的生活方式津津乐道。“我们都是那种即使在派对上孤身一人,也不会感到局促不安的人,”法鲁克说,“我们对自己的社交障碍感到心安理得。”

比起高中时代,马斯克在大学时代更加雄心勃勃。他学习商业课程,参加演讲比赛,他标志性的专注和竞争力也始于那个时候,并一直延续至今。一次经济学考试之后,马斯克、法鲁克和其他几个同学回到宿舍,拿出笔记翻看,想知道谁在考试中表现得更好。结果很快明朗,马斯克对于知识的掌握比其他人更扎实。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马斯克保持了一如既往的专注。“这是一群卓越之人,但显然埃隆远超其他人,在钟形曲线之外,”法鲁克说,“一旦埃隆想了解某个事物,他会投入比别人多得多的精力。这是埃隆和其他人的不同之处。”

1992年,在皇后大学待了两年之后,马斯克获得奖学金后便转学到了宾夕法尼亚大学。马斯克希望这所常青藤名校可以帮他打开更多的机会之门,于是主修了双学位——首先是沃顿商学院的经济学学位,然后是物理学学士学位。而贾斯汀则待在皇后大学,追寻着她的作家梦想,并跟马斯克展开了异地恋。有时候她会去探望马斯克,两人会在纽约度过一个浪漫的周末。

马斯克在宾夕法尼亚大学更加入鱼得水,并且和那些学物理的同学相处甚欢。“在宾州,他能够遇到跟他想法相似的人,”梅耶说,“那里有一些书呆子。他很享受与他们相处的时光。我还记得有一次跟他们去吃午餐,他们讨论一个物理问题,A加B等于圆周率的平方之类的。他们会开怀大笑。看见他如此开心,这简直太棒了。”但同样,马斯克并没有跟其他专业的学生交上朋友。很难找到当年对他有印象的学生。但是他的确结交了一个很亲密的朋友阿德·雷西(Adeo Ressi)。雷西后来成为一名硅谷创业者,并且一直与埃隆保持着密切的关系。

雷西的身高超过6英尺,是一个瘦瘦高高的家伙,有着精灵古怪的气质。相比马斯克的勤奋和脚踏实地,他更加色彩斑斓并富有艺术气息。两个年轻人都是转学生,并且最后都被安排在脏兮兮的新生宿舍里。这种黯淡的社交品质没有达到雷西的期望,于是他跟马斯克商量去校外租一间大房子。他们最后用相对低廉的价格租下了一套有10个房间的大房子,这之前是兄弟会没有被租用的房子。马斯克和雷西平时学习功课,但到周末快来临的时候,雷西就会把房间布置成夜总会。他用垃圾袋将窗户挡住,以便让屋内变黑,并用亮色的颜料和其他能找到的任何物件来装饰墙面。“这绝对是一个无照经营的夜总会,”雷西说,“会有500个人光顾,每个人只需要交5美元,就可以在这里任意享用酒水——啤酒、果冻酒以及其他类型的酒水。”

每到周五晚上,房子里就会回荡着从雷西超重低音音响里传出的音乐,连地面都随之颤抖。梅耶到访过其中一次派对,发现雷西正在往墙上钉东西,然后在上面刷上在黑暗中会闪闪发亮的涂料。后来,她在门口负责保管衣物和收取门票,并且抓住一把剪刀用来防身,因为用来装钱的鞋盒里面已经堆满了钞票。

第二幢房子里有14间客房。马斯克、雷西和另外一个人住在那里。他们将胶合板放在旧桶上做成桌子,还有其他一些临时装修点子。有一天,马斯克回家后发现雷西把他的桌子钉在了墙上,并且涂上了荧光粉。他不动声色地把桌子取下来,漆回黑色,然后继续用来学习。雷西说,“我当时的反应是,‘老兄,这是我们俱乐部的装饰品’。”当我向马斯克提起这件事时,他实事求是地说:“那是一张桌子。”

马斯克偶尔会喝伏特加兑健怡可乐,但他的酒量并不大,也不太喜欢酒的味道。“在派对上必须有人保持清醒的头脑,”马斯克说,“我在大学里一直都是自力更生,一个晚上就可以赚回一个月的房租。阿德负责把房间装饰得酷炫一点,而我则负责让派对继续下去。”当谈到这一点时,雷西说道,“埃隆是自制力极强的家伙。他从来不会把自己灌醉,从来不会,这种情况从未发生过。”只有当马斯克不分昼夜地玩电脑游戏的时候,雷西才不得不制止他的行为。

马斯克对于太阳能领域的长期兴趣和在利用新能源领域的探索始于宾夕法尼亚大学。1994年12月,他要为一门功课撰写一份商业计划书,题为“太阳能的重要性”。论文的开头体现了马斯克略带讽刺的幽默感。在页面的顶部,他写道“太阳明天会升起……——小孤儿安妮论可再生能源”。接下来,这篇论文基于材料的改进和大型太阳能发电站的建设,预测太阳能技术将蓬勃发展。马斯克深入研究了太阳能电池的工作原理和各个部分的有效利用。在论文的结论部分,他描绘了“能源站的未来”。他画了一对巨大的太阳能电池板漂浮在太空——每个有4 000米长——通过微波源源不断地向地球发射能量,而用来接收能量的天线直径有7 000米。马斯克的论文获得了98分,他的教授认为这是一篇“非常有趣、写得很不错的论文”。

他在第二篇论文中讨论了文献和书籍的电子扫描 *** ,首先进行光学数据识别,然后把所有信息存入一个单一的数据库——就像今天的谷歌图书(Google Books)和谷歌学术(Google Scholar)的结合体;他的第三篇论文又涉足了马斯克最喜欢的主题——超级电容器。在这份44页的文件里,马斯克对于能源存储的新型方式感到欢欣鼓舞,他认为这些技术未来可以应用到汽车、飞机和火箭上。他的论文中提到了硅谷一家实验室的最新研究,他指出:“最新研究结果表明,这是自电池和燃料电池问世以来,又一种存储大量电能的新 *** 。此外,因为超级电容器保持了电容器的基本特性,它传送电能的速度可以比同等重量的电池快数百倍,但是充电速度一样快。”马斯克的这篇论文获得了97分,并获誉“分析得非常透彻”且具有“出色的财务知识”。

教授的评价非常中肯。马斯克可以像逻辑学家那样清晰简洁地表达,同时非常准确地从一个要点转移到下一个要点。但马斯克真正突出的地方在于,他将复杂的物理概念与商业计划相结合的能力。不仅如此,他还显示出了将一项科研成果转化为营利性企业的非凡才能。

马斯克开始认真思考大学毕业后的选择,他曾考虑过进入视频游戏行业。从童年时代起,他就非常迷恋游戏,并有游戏行业的实习经历。但是,他又觉得这个追求不够宏大。“我真的很喜欢电脑游戏,但即使我做出了非常出色的电脑游戏,这又会给世界带来多大影响呢?”他说,“这不会对世界产生很大的影响,虽然我发自内心地热爱游戏,但我不会把它当作我的职业。”

在接受采访的过程中,马斯克往往要让人们意识到,在他的人生中,有一些真正伟大的想法一直根植在脑海中。正如他所说的,他在皇后大学和宾夕法尼亚大学经常思考未来世界的可能性,最后得出下面这个结论:他认为互联网、可再生能源和太空探索这三个领域正在发生巨变,并且自己可以在这些领域有所作为。他郑重其事地说要同时进军这些领域。“我把这些想法告诉了我的前女友和前妻,”他说,“这听起来就像疯子在胡言乱语。”

马斯克坚持宣扬他的早期理想——关于电动汽车、太阳能和火箭,但很难令人信服。这让人感觉他似乎在以一种强制的方式来塑造自己的人生故事。但是,对于马斯克来说,跌跌撞撞地闯进某个领域和有意为之是有明显区别的。长期以来,他一直想让世界知道,他和硅谷那些作坊式的创业者是不一样的。他并不是在顺应潮流,也不是为了发财,他是在追求一个整体的计划。“我的确在大学期间就开始思考这些事情,”他说,“这不是事后编造出来的故事。我不想被看作一个新手,我不喜欢跟风和投机。我不是投资者。我喜欢把那些对于未来真正重要和有价值的技术,以某些方式变成现实。

[1]当梅耶前往加拿大去寻找住所的时候,14岁的托斯卡趁机把南非的家族房产卖掉了。“她还卖了我的车,并准备把我们的家具也卖掉,”梅耶说,“当我回来问她为什么这么做时,她说,‘别再迟疑了,我们现在就离开这个地方。’”

第四章之一次创业:征服 *** 世界

马斯克似乎从来没有离开过办公室。他通常就在办公桌旁的睡袋里席地而睡,跟狗没什么两样。“几乎每天都这样,我7点半或者8点到办公室的时候,他还在睡袋里睡觉。”

1994年夏天,马斯克和弟弟金巴尔迈出了美国梦的之一步。他们开启了一场横跨美国的旅行。

金巴尔当时是“大学专业画家”画室的承销商,而且做得还不错,算得上是一家小型企业。他卖掉了专营权的一部分,再加上马斯克手头的一些钱,买了一辆生产于20世纪70年代的宝马320i(BMW320i)。兄弟二人在8月开始了一段游历旧金山周边的旅程,那时候加利福尼亚的天气持续升温。他们之一站到了努得,这是莫哈韦沙漠旁边的一个城市。由于车里没有空调,在近120华氏度的高温天气下,他们汗流浃背,一路上不得不把Car’s Jr.(美国快餐连锁店)当作临时休息区,一待就是好几个小时。

他们一路上嬉笑打闹,和许多20岁的年轻人没什么两样,但这次旅行让他们有足够的时间去做一场资本家的疯狂白日梦。万维网开始向公众开放,这要感谢像雅虎这样的门户网站以及像网景(Netscape)这样的工具浏览器。马斯克兄弟开始将目光转向互联网,思考如何成立一家公司在互联网上做一点事情。从加利福尼亚到科罗拉多,再到怀俄明、南达科和伊利诺伊,马斯克兄弟轮流开车,其间谈天说地,不断进行头脑风暴。他们就这样一路向东开,好让马斯克回到学校迎接秋季开学。

他们在旅行过程中想到的更好的点子是为医生建立一个网站。这并不是什么雄心勃勃的电子健康档案计划,而是一个供医生交换信息和协作的系统。“医疗行业似乎是一个可以被颠覆的行业,”金巴尔说,“我制订了一份商业计划书,后来还制订了销售和营销计划书,但这个项目最终没有成行。因为我们后来对这个项目没兴趣了。”

刚刚进入暑期,马斯克便在硅谷找了几份实习生的工作。白天的时候,他在位于洛斯加托斯的品尼高研究所实习。这家创业公司被媒体大肆吹捧,它的一群科学家正在研制超级电容器,可以作为电动车和混合动力汽车的革命性燃料来源。马斯克的工作后来发生变化了——至少在概念上——转向了更加异乎寻常的领域。马斯克大谈特谈如何用超级电容器 *** 电影《星球大战》中的那些激光手臂,以及如何将其应用在其他的未来派电影中。这些激光枪可以释放巨大的能量波, *** 可以在枪的底部更换超级电容器,就像更换弹匣一样,然后继续发起攻击。超级电容器在未来也有望能给导弹提供能量。发射导弹时会产生机械压力,在这种情况下,超级电容器比电池更稳定,可以长时间稳定地储存电荷。马斯克爱上了在品尼高的这份工作,并开始在品尼高以超级电容器为基础展开了一系列商业试验,做着他的实业家白日梦。

到了晚上,马斯克就来到位于帕洛阿尔托的火箭科学游戏公司(Rocket Science Games)。这是一家创业公司,致力于打造世界上更先进的视频游戏,并用光盘代替卡带,这样便可以存储更多信息。从理论上来说,如果采用光盘,他们可以在游戏中保留好莱坞式的叙事方式,并能保证产品的品质。而且他们的全明星团队由一群工程师和电影人组成,并且已经崭露头角。托尼·法德尔当时就在火箭科学游戏公司工作。在苹果公司任职期间,他推动了iPod和iPhone的研发工作。这支团队中的某些成员日后帮助苹果开发了多媒体软件QuickTime(一款具有强大的多媒体技术的内置媒体播放器)。他们还招来了工业光魔公司(Industrial Light & Magic)为电影《星球大战》 *** 特效的那群人,以及在卢卡斯娱乐公司( Lucas Arts Entertainment)开发游戏的一批人。在火箭科学游戏公司的实习经历,让马斯克从人才和文化的角度闻到了硅谷的真实气息。这里一天24小时都有人在工作,而且马斯克每天下午5点钟才到公司,开始他的第二份暑期工作,在其他人看来,这一点也不奇怪。“我们雇他是为了让他写一些无足轻重的基础代码,”公司早期的工程师彼得·巴雷特(Peter Barrett)说道,“他的思维很清晰,没过多久,我发现他已经不再需要别人的指导,最后他开始独立做他想做的任何项目。”

具体来说,他们要求马斯克写一些驱动程序,使手柄和鼠标适用于各种计算机及游戏。与那些将打印机或照相机和家用计算机连接起来的恼人程序一样,编写驱动程序是一项非常繁重的工作。作为一个自学成才的程序员,马斯克陶醉于自己优秀的编程能力,于是公司分配给他一些难度更大的工作。“我试图找到执行多重任务的 *** ,你可以从光盘读取视频资料,同时还可以运行游戏,”马斯克说,“在同一时间,你需要在做这个或者做那个之间做出选择,这就是程序设计的复杂之处。”马斯克必须直接向计算机的主微处理器发出指令,调试那些最基本的功能,以便让机器运行。苹果公司QuickTime项目的前首席工程师布鲁斯·里克(Bruce Leak)曾经负责 *** 马斯克,他惊叹于马斯克通宵工作的能力。“他精力充沛,”里克说,“那时候的孩子不懂硬件是如何运作的,但他有着个人计算机黑客背景,从来不畏惧解决问题。”

马斯克发现,硅谷就是他一直在寻找的乐土,这里遍地都是机会,能够实现他的野心。他连续两年都在夏天回到这里,在宾夕法尼亚大学拿到双学位后,便一路向西来到这里并永久定居下来。他最初打算在斯坦福大学攻读材料科学和物理学博士学位,希望能够推进他在品尼高从事的关于超级电容器的工作。但随着故事的发展,马斯克在斯坦福大学待了两天就退学了,因为他无法抗拒互联网的诱惑。他劝说金巴尔也搬到硅谷,这样他们就可以一起征服 *** 世界。

马斯克之一个可行的互联网项目其实在实习阶段就已经有了头绪。有一次,一个黄页推销员来到创业者的办公室,他试图向人们推销 *** 分类的点子,并说这是厚重的传统黄页的补充。这个推销员的说法很难打动人,并且对于互联网本质以及人们如何利用互联网从事商业活动的表述也不得要领。但这些站不住脚的说辞却引发了马斯克思考,他找到金巴尔,之一次和他谈起了帮助企业上网的想法。

“埃隆说,‘这些家伙并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也许这就是我们可以做的。’”金巴尔说。此时正值1995年,兄弟俩正着手建立名为Global Link的信息网站,这家创业公司最终更名为Zip2。(有关围绕Zip2展开的争论以及马斯克的学习成绩等细节见附录1。)

Zip2这个点子有点异想天开。1995年,了解互联网的小企业非常少。他们完全不知道如何登录互联网,并且也不知道互联网可以为他们的企业创造价值,甚至连像黄页一样把信息上传到互联网的想法都没有。

马斯克和弟弟希望说服餐馆、服装店和理发店之类的小企业将自己的业务信息展示在互联网上,让公众通过互联网知道他们的存在。Zip2网站会给这些企业创建一个可搜索的目录,并生成相应的地图。马斯克用比萨店来解释这个概念,他说每个人都应该知道离自己最近的比萨店的位置,并且应该能够获取到达那里的详细信息。这在今天看起来可能很平常——比如Yelp(点评网站)和Google Map(谷歌地图)的结合——但是在当时,甚至连吸了毒品的人都想象不出这种服务。

马斯克兄弟在帕洛阿尔托的谢尔曼街430号成立了Zip2公司。他们租了一间公寓大小的办公室—20英尺长、30英尺宽,并购置了一些简单的家具。这座三层小楼有些缺点。没有电梯,马桶经常坏掉。“这是一个令人恶心的工作场所,”一名早期员工说。为了能够接入高速的互联网,马斯克和互联网服务供应商雷·吉鲁阿尔(Ray Girouard)达成了一项协议。吉鲁阿尔是一名创业者,他就在Zip2楼下运营着一家互联网服务公司。据吉鲁阿尔回忆,马斯克在Zip2公司门旁边的石膏板上钻了一个洞,然后沿着楼梯将电缆接到 *** 服务供应商那里。

“虽然他们有几次迟交了账单,但从来没有赖账。”吉鲁阿尔说。马斯克独立完成了后台的所有原始代码,而更有亲和力的金巴尔则负责挨家挨户推销。马斯克以低廉的价格获得了一个湾区企业数据库的访问许可证,这个数据库提供了企业的名称和地址。然后,他打 *** 给综合电子地图信息供应商NAVTEQ,这家公司花了几百万美元打造数字地图和导航服务,可用于早期类似于GPS(全球定位系统)的设备。马斯克和他们达成了一项重要协议。“我们打 *** 给他们,他们愿意免费把技术给我们使用。”金巴尔说。马斯克把两个数据库合并在一起,一个原始的系统就这样启动并运行起来了。

随着时间的推移,Zip2的工程师们必须扩大原始数据库,将更多的地图纳入其中,覆盖了主要城市群以外的地区,提供自定义的导航服务,并能在家用计算机上运行良好。

埃罗尔·马斯克资助了他的两个儿子28 000美元,帮助他们度过创业初期,在租用办公室、获得软件许可以及购买设备之后,他们手中的钱已经所剩无几了。在Zip2成立后的前三个月,马斯克和弟弟住在办公室里。他们有一个小衣柜可以存放换洗的衣物,然后到基督教青年会洗澡。“有时候,我们一日四餐都在Jack in the Box(美国连锁快餐店)吃,”金巴尔说,“快餐店24小时营业,适合我们的作息时间。有一次,我点了一杯冰沙,发现里面有脏东西。但我把脏东西取了出来并继续把冰沙喝完。从那时候起,我再也不敢去那里用餐了,但是我仍然能背出它的菜单。”

接下来,兄弟俩租了一套两居室的公寓。他们没有钱或者不打算去购买家具。所以在地板上放了两张床垫。马斯克承诺提供免费住宿,总算说服了一个年轻的韩国工程师来Zip2做实习生。“这个可怜的孩子还以为他在一家大公司找到了一份工作,”金巴尔说,“他最后和我们住在一起,对于发生了什么全然不知。”有一天,这个实习生开着马斯克破旧的宝马320i去上班,一个车轮在行驶途中掉了出来,车轴在Page Mill路和El Camino Real路交叉口的路面划出一道凹槽,那个凹槽几年后仍然清晰可见。

Zip2是一家瞄准了信息时代的互联网公司,但它也需要接地气、传统的挨家挨户上门式推销。推销员需要向企业宣传 *** 的优势,并劝说企业付费购买那些对他们而言很陌生的服务。1995年年末,马斯克兄弟开始进行之一次 *** ,组建了一支杂牌的销售团队。二十多岁的杰夫·海尔曼(Jeff Heilman)是一个自由奔放的年轻人,当时正在试图弄清楚人生的意义。他成为Zip2之一批员工中的一员。一天深夜,他和爸爸一起看电视,他看见在屏幕上广告的底部有一行网址。“那是一个.com之类的东西,”海尔曼说,“我记得我坐在那儿,问父亲这是什么,他说他也不知道。这时候我意识到我必须去了解一下互联网了。”海尔曼花了好几周的时间与人聊天,想让他们解释一下什么是互联网。之后,他就在《圣何塞水星报》(San Jose Mercury News)上看到了一则占有2英寸×2英寸版面的 *** 广告。

“诚征互联网销售人员!”当海尔曼读这里时,他知道机会来了。他和其他几个销售人员一起加入了这家公司,以赚取佣金。

马斯克似乎从来没有离开过办公室。他通常就在办公桌旁的睡袋里席地而睡,跟狗没什么两样。“几乎每天都这样,我7点半或者8点到办公室的时候,他还在睡袋里睡觉,”海尔曼说,“或许他在周末的时候洗了澡吧,我不知道。”马斯克向Zip的之一批员工提出了一个要求:谁到了公司就把他踢醒,然后他再继续工作。当马斯克中邪似的写代码的时候,金巴尔成了销售团队的领头羊。“金巴尔一直是个乐天派,非常能鼓舞人心,”海尔曼说,“我从没见过像他那样的人。”金巴尔把海尔曼派到高档的斯坦福购物中心和大学路——这里是帕洛阿尔托人流聚集的地方,去劝说零售商们和Zip2合作,向他们解释说这样可以让公司名字出现在搜索结果的前列。更大的问题,当然是没有人吃这一套。一周接一周,海尔曼上门拜访,然后回到办公室,几乎没有好消息带回来。海尔曼得到的更好的回答是,人们对他说,互联网广告是他们听过的最傻的事情。最常见的情况是,店主直接让海尔曼离开,不要再打扰他们。午餐时间到了,马斯克兄弟就打开一个雪茄盒,拿出一些现金,带着海尔曼出门吃饭,听取令人郁闷的销售报告。

克雷格·莫尔(Craig Mohr)是另一名早期员工,他放弃了房地产销售的工作,全力推广Zip2服务。他决定寻求汽车经销商的支持,因为他们总是会花很多钱做广告。他向这些汽车经销商谈及Zip2的官方网站——www.totalinfo.com,并试图使他们确信诸如www.totalinfo.com/toyotaofsiliconvalley这类线上商户目录的需求会很大。但这一招儿并不是总是奏效,因为网站加载速度常常很慢,这令莫尔不得不说服客户展望一下Zip2的前景和潜力。“有一天,我带着一张900美元的支票回来,”莫尔说道,“我走进办公室,问他们这笔钱该怎么处理。埃隆敲击键盘的手停了下来,从显示器后面探出身子说道,‘你竟然赚到钱了!这不可能。’”

马斯克对于Zip2软件的持续改进令员工士气高涨。这项服务已经从概念发展成可以用来演示的真实产品。相比于精明的营销策略,马斯克兄弟更加看重的是,赋予他们的产品一个物质实体,使其 *** 服务显得更具价值。马斯克做了一个普通个人计算机大小的箱子,把它扣在软件上,还在箱子下面安装了轮子。当潜在投资人造访时,马斯克会为他们演示,把庞大的机器外壳打开,露出产品本身,就好像Zip2在一台微型超级计算机里面运行一样。金巴尔说,“投资人对此印象深刻。”海尔曼也注意到,投资人对于马斯克的无私奉献精神表示认同。“当他还是一个满脸长着青春痘的大学生时,埃隆就已热情满满——就好像任何事情他都要全力以赴,如果没有全力以赴,就会错失良机,”海尔曼说,“我认为风险投资人都看在眼里——他愿意赌上身家性命去建立这个平台。”实际上,马斯克对一个风险投资人说过类似的话,他说,“我具有武士精神。我宁愿切腹,也不要失败。”

在Zip2创业早期,马斯克收获了一位重要的盟友,他的加盟更具戏剧性。35岁的格雷格·科里(Greg Kouri)是一位加拿大商人,与马斯克兄弟相识于多伦多,并参加了Zip2早期的头脑风暴。一天早晨,两个男孩儿出现在他家门口,然后说他们要前往加州,给这个行业重重一击。科里当时穿着一件红色浴袍,他听完后回到屋里,翻箱倒柜了几分钟,出来的时候手里握着一叠总计6 000美元的钞票。1996年年初,他搬到加州,成为Zip2的联合创始人。

科里过去从事房地产交易,在做生意方面有实际经验,并且具有阅人的能力。他在Zip2的职位相当于“家长督导”。这个加拿大人具有娴熟的技巧,可以让马斯克平静下来,后来渐渐扮演起了他的导师角色。“有时候,真正的智者并不能理解为什么不是所有人都能跟上他们的思维和脚步,”德里克·普罗蒂昂(Derek Proudian)说,他是一名风险投资人,后来成为Zip2的CEO,“格雷格是马斯克愿意倾听并委以重任的少数人之一。”科里还曾经在马斯克和金巴尔打架时充当调解员,当时他们就在办公室的中央挥拳相向。

“我从来不跟别人打架,但是埃隆和我都不具备说服对方接受自己观点的能力。”金巴尔说。有一次,两人在做商业决定的时候大打出手,马斯克的拳头甚至擦破皮了,不得不去打破伤风针。最后还是科里出来收拾了残局。(科里因为投资马斯克的公司发了财。2012年,科里死于心脏病,享年51岁。马斯克出席了他的葬礼。“我们对他深表感谢。”金巴尔说。)

1996年年初,Zip2经历了一场巨变。风险投资公司莫尔达维多夫(Mohr Davidow)伺机而动,看准了这两个南非男孩儿打算做互联网黄页的野心,便约见了兄弟俩。马斯克尽管在演讲技巧上还有些生疏,但已经足够打动这家公司,投资人对于马斯克展现出来的干劲儿印象深刻。莫尔达维多夫最后给这家公司投资了300万美元。[1]拿到投资后,公司正式从Global Link更名为Zip2,快速移动到这里、快速移动到那里的意思。接下来他们搬到了位于帕洛阿尔托剑桥路390号的一个大办公室,并且开始招募有才华的工程师。Zip2还转变了商业策略。在当时,公司已经开发了互联网上更好的商户目录系统之一。Zip2团队打算升级技术,把只集中于硅谷的服务扩展到全美。但公司未来将走出一条全新的发展之路,相比于之前挨家挨户地推销,Zip2团队开发了一个软件包,将其出售给报业公司,报业公司可以反过来创建自己的房地产商、汽车经销商和各种分类广告目录。那些报业公司虽然后知后觉,但已经开始意识到互联网如何影响他们的业务,而Zip2公司的软件可以让他们不必自己开发技术,即可迅速将业务接入互联网。在这个领域,Zip2可以追捕更大的猎物,并在覆盖全球的分类 *** 业务中分得一杯羹。

商业模式和公司结构发生转变之际,是马斯克人生当中一个开创性的时刻。风险投资人逼迫马斯克担任首席技术官这一角色,并雇用理查·索尔金(Rich Sorkin)担任公司的CEO。索尔金曾供职于创新实验室(Creative Labs)。这是一家音响设备制造商,他在公司里领导业务拓展团队,掌管面向互联网初创企业的诸多投资项目。Zip2的投资人认为索尔金经验丰富并且了解互联网。尽管马斯克与投资人就这个安排达成了共识,但他对于自己放弃了对Zip2的控制权感到有些懊悔。“我与他共事那段时期最遗憾的事情也许就是,他和莫尔达维多夫达成了这项魔鬼交易,”Zip2时任工程副总裁吉姆·阿布拉斯(Jim Ambras)说,“埃隆没有任何运营职务,但他想当CEO。”

阿布拉斯曾任职于惠普实验室和硅图公司(Silicon Graphics Inc.),他也是之一轮投资到位后Zip2引进的高素质人才典范。硅图公司是好莱坞钟爱的高端计算机制造商,作为当时最耀眼的明星公司,它在当时拥有一大批硅谷精英极客。然而,阿布拉斯却以互联网财富为诱饵,从硅图为Zip2挖来了一批才华横溢的工程师。“我们的律师收到一封来自硅图公司的信,说我们是最会采摘樱桃的家伙,”阿布拉斯说,“埃隆觉得这实在太棒了。”

虽然马斯克是一名自学成才的天才程序员,但是他的技术远没有这些新员工熟练。他们看了一眼Zip2的代码,就决定重新改写软件的大部分内容。马斯克对其中一些改动恼怒不已,但这些计算机科学家只需要一小部分代码便可完成目标,远远少于马斯克的。他们习惯于把软件项目划分成模块,从而可以对各个部分进行修改和细化。而马斯克则陷入了自学成才型程序员的经典陷阱,写了很多被开发者称为“毛球”(hairballs)的代码——这些代码庞杂繁复且乱作一团,很容易导致程序因为某些神秘原因而崩溃。这些工程师的到来,也改善了工程团队的工作结构,设定了切实可行的最后期限。马斯克认为这是一个可喜的变化,因为之前他设定的最后期限总是过于乐观,导致工程师们必须不分昼夜地赶工才能实现目标。“如果你问埃隆做某件事情要多久,在他看来,没有任何一件事情会超过一个小时,”阿布拉斯说,“我们的解读是,在他看来需要一小时完成的事情,实际上需要一两天的时间;而如果埃隆说某件事要用一天的时间,那么我们通常会留出一到两周的时间。”

马斯克创立了Zip2并看着它一步步成长起来,这让他变得自信了。高中时的朋友特伦斯·本勒(Terence Beney)来加州探望他,马上就注意到马斯克的性格变了。他看到了马斯克如何对付一个令人讨厌的房东。当时马斯克的母亲在城里租了一间公寓,而那个房东却故意找麻烦。“他说,‘如果你一定要找麻烦,就冲我来。’从那时起,他渐渐具备了掌控全局的能力。我们上次见面的时候,他还是一个书呆子气十足、易怒且笨拙的男孩儿,总是对于答案过分挑剔。而他现在非常自信,而且能够掌控局面。”马斯克也开始有意识地控制自己,避免批评别人。“埃隆不是那种会说‘我理解你,我明白你的想法’这种话的人,”贾斯汀说,“因为他在这方面有所欠缺,对于别人来说再明显不过的事情,他却搞不清楚。他必须学着理解为何一个二十多岁的人不应该对年长者指手画脚。他学会了在某些方面改变自己的行为。我觉得他一直是靠战略和智力在这个世界闯荡的。”这种个性偏差带来了不同程度的效果。马斯克仍然会严格要求且直言不讳地鞭策年轻的工程师们疯狂工作。“我记得有一次头脑风暴,大家讨论一个新产品——一个新的汽车网站,”Zip2创意总监多丽丝·唐斯(Doris Downs)说,“有人抱怨说我们无法实现这项技术变革。埃隆拍案而起,说‘我不想听你说这些废话’,然后径直离开了会议室。对于埃隆而言,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而他也期望身边的每一个人都抱持相同的态度。”马斯克也会时不时地对更高一级的管理人员发火。“你会看到有人从会议室出来后面露不悦,”销售人员莫尔说,“如果你一直当好人,就永远也无法取得埃隆现在这样的成就,他对于成功的决心和自信就是这么强烈。”

马斯克试着向投资人提出的一些要求妥协的时候,他也的确享受到了大量投资带来的额外收益。投资人帮助马斯克兄弟解决了签证问题,并且给他们每人3万美元用于购买新车。那时马斯克和金巴尔已经把他们那辆破旧的宝马车换成了另一辆同样破旧的轿车,并喷上了波尔卡圆点来点缀车身。

金巴尔买了一辆宝马3系轿车,而马斯克则买了一辆捷豹E型。“我的车经常抛锚,并且需要用一辆平板卡车把它运到办公室门口,”金巴尔说,“但埃隆总是能从大局着眼。”[2]

为了增强团队凝聚力,马斯克、阿布拉斯,以及其他几个同事和朋友在某个周末骑自行车穿越位于圣克鲁斯山的萨拉托加峡谷。大部分骑手都接受过专业的培训并适应了恶劣地形条件和炎热的天气。他们上山的速度非常快。一个小时后,马斯克的表弟拉斯·莱夫(Russ Rive)到达了山顶,随即便开始呕吐,其他骑手紧随其后。15分钟后,大部队发现了马斯克,他脸色发紫,汗流浃背,但最终还是成功登顶。“我总是回想起那次骑行,他根本不需要累成这样,”阿布拉斯说,“换作别人早就放弃了,或者会推着自行车走上来。在距离终点还有100英尺时,我看到了他脸上那痛苦的表情,我心里想,‘这就是埃隆,不成功,便成仁,绝不放弃。’”

马斯克在办公室里仍然像能量球一样精力充沛。当有风投或者其他投资人到访时,马斯克会把团队成员召集在一起,让他们都忙着打 *** ,营造一种忙碌的气氛。他还组队参加之一人称射击游戏“雷神之锤”(Quake)的比赛。“我们参加的是之一届全美锦标赛,”马斯克说,“我们获得了第二名,但差点就拿了冠军。我们当中一位顶级选手的电脑崩溃了,因为他插显卡的时候太用力了。我们获得了几千美元的奖金。”

在索尔金的领导下,Zip2在新闻领域取得了巨大成功,并与 *** 集团、奈特里德报业集团(Knight-Ridder)、赫斯特报业集团以及其他一些媒体就相关服务签署了协议。其中一些公司为Zip2提供了5 000万美元的额外资金。类似Craigslist(克雷格清单)这样的在线分类广告服务刚一出现,报业公司便意识到需要采取行动了。“报业公司知道即将面临互联网带来的挑战,他们的策略是尽可能多地与互联网公司签约,”阿布拉斯说,“他们需要为房地产、汽车和娱乐信息提供分类列表,并可以通过我们的平台提供所有这些服务。”Zip2为“我们助力媒体”这句广告语注册了商标,伴随着资金的大量涌入,Zip2得以迅速成长。公司总部开始变得异常拥挤,甚至有一张办公桌都被挤到了女卫生间的门口。1997年,Zip2公司搬进了位于山景城卡斯特罗大街444号一处更华丽、更宽敞的办公区。

但是Zip2最终成为报纸行业的幕后玩家这件事却让马斯克懊恼不已。他认为公司可以直接向消费者提供有趣的服务,并鼓励购买域名city.com,希望把它变成一个面向消费者的目标市场。但是媒体公司的资金诱惑让索尔金和董事会变得保守,同时也担心马斯克将来会采取以消费者为导向的商业策略。

1998年4月,Zip2宣布了一项重磅交易信息,这令其战略赌注加倍。它将斥资3亿美元兼并其主要竞争对手“城市搜索”(CitySearch,美国本地搜索服务商),新公司将保留CitySearch这个名字,并由索尔金主持工作。从纸面上看,这场兼并似乎是一次平等的强强联合。CitySearch已经建立了一套覆盖美国各城市的广泛分类目录。它也有一支非常强大的销售和营销团队,与Zip2的天才工程师们相得益彰。消息已经在媒体上公布,这场兼并似乎已成定局。

接下来双方的意见却产生了很大的分歧。受当时的形势所迫,两家公司需要互相检查对方的人员配置情况,并确定需要辞退的员工,以避免岗位重复。这一过程让一些问题浮出水面,可以看出CitySearch的财务状况已经恶化,而Zip2的一些高管则心生怨恨,因为他们在新公司的职位明显被降级了,甚至被裁撤。Zip2内部有一派人认为应该放弃兼并,而索尔金却坚持推进这项工作。马斯克最初支持兼并,但最后也站到反对派这一边。1998年5月,两家公司取消了兼并计划。此时媒体火上浇油,开始小题大做。马斯克敦促董事会罢黜索尔金,并且想要官复原职,重新担任Zip2的CEO。董事会拒绝了他的要求,而且剥夺了他的董事会主席职位,索尔金的职位则由莫尔达维多夫投资公司的风险投资家德里克·普罗蒂昂(Derek Proudian)取而代之。索尔金认为马斯克在整个事件中的表现糟糕透顶,并指出董事会的态度和马斯克被降职的事实,以此证明董事会也看到了这一点。“在这个过程中,各方产生了强烈的抵触情绪并且相互指责,”普罗蒂昂说,“马斯克想当CEO,但是我说,‘这是你组建的之一家公司,我们可以找到一个买家,赚一些钱,这样你就可以创建你的第二、第三和第四家公司。’”

随着兼并计划前功尽弃,Zip2也陷入困境,公司处于亏损状态。马斯克坚持走消费者的路线,但普罗蒂昂担心这种策略会占用过多的资金。微软已经开始大举进入这个市场,而且在测绘、房地产和汽车领域有想法的创业公司成倍增加。Zip2的工程师们有些气馁,担心他们无法在这场竞争中获胜。1999年2月,个人计算机制造商康柏(Compaq)突然表示愿意出资3.07亿美元现金收购Zip2。“这简直是从天上掉馅饼的好事。”Zip2的前高管何艾迪(Ed Ho)说道。Zip2的董事会接受了这次收购要约,然后租下帕洛阿尔托的一家餐馆,举办了一场盛大派对。莫尔达维多夫获得了20倍于原始投资的回报,马斯克和金巴尔分别获得了2 200万美元和1 500万美元。马斯克从未想过继续供职于康柏旗下的这家公司。“当他得知公司被收购已成定局时,就已经把心思放在下一个项目上了。”普罗蒂昂说。这次事件后,马斯克学会了一定要为公司控制权和CEO的职位而战。

“我们不知所措,只是觉得这些家伙肯定知道自己在做什么,”金巴尔说,“但他们不知道。他们接管公司后就变得鼠目寸光。他们是投资人,我们相处得很愉快,而公司的远景却从此消失了。”

几年后,当有时间反思Zip2当时的状况时,马斯克认识到他本可以用更好的方式来处理与员工之间的一些事情。“我从来没有真正管理过一个团队,”马斯克说,“我从来没有担任过运动队或者其他任何团队的队长之类的职务,甚至手下连一个人都没有。我必须思考影响团队运作的因素是什么。之一个假设是,其他人的行为举止会表现得像你一样。但事实并非如此,即使他们想表现得像你一样,他们也缺乏你大脑中的认知和信息。所以,如果我知道一些特定的事情,然后告诉我的替代者,但只与他沟通一半的信息,就不要指望替代者会得出同样的结论。你必须把你自己放在另一个位置,‘好吧,如果我处在这个位置,基于他们的认知:他们会怎么想?’”

Zip2的员工们晚上回家,第二天回到办公室时发现马斯克修改了他们的工作成果却没有告诉他们,马斯克这种强硬的做事方式弊大于利。“Zip2的确有一些非常优秀的工程师,但我的意思是,在写代码这件事上,我比他们更擅长。所以我会亲自修改那些代码,”马斯克说,“等待他们写代码会令我很沮丧,所以忍不住亲自动手去修改那些代码,我写的代码运行起来会比他们的快5倍,你这个 *** 。还有一个家伙在黑板上写了一个量子力学方程和量子概率,但他写错了。于是我说,‘你写错了’,然后就帮他改过来了。他之后开始怨恨我。最后我意识到,‘好吧,我也许可以修改这些代码,但是我会让这个人失去工作的动力和积极性。’这的确不是一个处理问题的好办法。”

作为互联网的弄潮儿,马斯克已经足够优秀和幸运。他把创想变成现实,并摆脱了互联网行业的骚动,赚得盆满钵满,这已经比他的很多同行好多了。但这个过程是痛苦的。马斯克曾经渴望成为一名领袖,但周围的人却认为他无法胜任CEO这一职位。对于马斯克而言,他们都错了,他不仅证明了自己,并且最终带来了更戏剧化的成果。

[1]从这个方面来看,马斯克兄弟并不是最激进的商人。“我还记得他们商业计划书的内容,他们原本只想获得1万美元的投资,占股25%,”风险投资家史蒂夫·尤尔韦松(Steve Jurvetson)说,“这笔交易太划算了!当我听到投资变成300万美元的时候,我甚至怀疑莫尔达维多夫是否认真读过他们的商业计划。无论如何,兄弟俩最终获得了一轮正常的融资。”

[2]马斯克也会向母亲梅耶和贾斯汀炫耀自己的新办公室。梅耶有时候会列席公司会议并提出在Zip2地图上设置一个“反方向”按钮,以便人们可以在地图上旋转查看旅游路线。这个按键最终成为所有地图服务里更受欢迎的一个功能。

第五章PayPal黑帮大佬:发动国际金融革命

马斯克想建立一个提供全程服务的 *** 金融服务机构:这家公司不但提供储蓄账户和支票账户服务,并且也从事经纪服务和保险业务。

成功出售初创企业Zip2公司让埃隆·马斯克信心倍增。就像他喜欢的视频游戏里的角色那样,马斯克升级了。他已经破解了硅谷并且成为那个时代人人都想成为的那种人——互联网百万富翁。他的下一次冒险必须跟上他那极速膨胀的野心。马斯克于是开始寻找资金充裕且效率低下、可为他和互联网所用的行业。马斯克想起他在新斯科舍银行实习时的经历——他从那份工作中取得的更大收获就是,银行家富有但愚蠢,他认为那个领域蕴藏着巨大的机会。

20世纪90年代初,在担任银行战略负责人工作期间,马斯克奉命查看公司在第三世界的债务组合。这笔资金被赋予一个令人沮丧的名字——“不发达国家债务”,而其中包括新斯科舍银行的几十亿美元。整个南美和其他不发达国家在此之前都有拖欠多年的未履行债务,迫使银行减记债务价值。马斯克的上司要求他深入了解银行所持有的这些债权,把这个过程当作一次学习实践,并尝试判断这些债务的真实价值。

在执行这个项目的过程中,马斯克偶然发现了一个显而易见的商业机会。美国 *** 曾试图通过发行布雷迪债券为巴西和阿根廷这类国家的债务做担保,帮助一些发展中国家减轻债务负担。马斯克发现了一种套利的 *** 。“我计算了这些担保债券的价值,大约为50美分,而实际的交易价格是25美分,”马斯克说,“这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而且没有人意识到这一点。”马斯克抑制住激动的心情致电证券市场上的主要交易商高盛,想一探究竟。他询问价格为25美分的巴西债务有多少。“ *** 那头的家伙问,‘你想要多少?’然后我说出了一个异想天开的数字——100亿美元。”马斯克说。当这个交易员确认交易可行的时候,马斯克挂断了 *** 。“我当时想这太疯狂了,你可以轻而易举地把钱翻倍。山姆大叔(Uncle Sum,被用来指代美国或美国 *** )担保了一切。这是明摆着的事。”

马斯克整个夏天都在打工,赚着14美元的时薪,还曾因为擅自使用高管的咖啡机及其他一些违规的事情遭到训斥。此时,他觉得自己一鸣惊人并大赚一笔的机会来了。马斯克冲进上司的办公室,兜售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上司让他写一份报告,这份报告很快便转交到银行CEO手中,而那位CEO却断然拒绝了这个提议,说银行之前已经被巴西和阿根廷的债务弄得焦头烂额,不想再管这个烂摊子了。“我想告诉他们,这不是重点,”马斯克说,“问题的关键在于,这些债务的背后支持者是美国 *** 。那些南美国家怎么做并不重要。除非你认为美国财政部会违约,否则你不可能遭受任何损失。他们最终还是拒绝,这反倒给了我自信。所有的银行家都做着和其他所有人一样的事情。如果其他人去跳崖,这些人也会跟着去跳崖。如果房间中央有一大堆黄金没有人去捡,这些人也不会去捡。”

在随后的几年里,马斯克考虑开设 *** 银行,并于1995年在品尼高研究所实习期间公开讨论过这件事。年轻的马斯克面向科学家做了精彩的演讲,宣称传统金融业向互联网金融的转变是不可避免的趋势。但他们却试图驳斥马斯克的观点,说 *** 安全问题的解决尚需时日,而在这个问题解决之前不可能赢得消费者的青睐。然而马斯克仍然认为,金融业可以实现巨大的升级改造,并且他可以用相对较小的投资就能对银行业产生巨大的影响。“钱是低带宽的,”2003年,他在斯坦福大学的一次演讲上这样描述自己的想法,“你不需要通过改进大型基础设施去实现它。只要把资料录入数据库里就可以。”

马斯克所策划的实际计划异常宏伟。就像品尼高的科学家指出的那样,人们只能勉强接受网上购书这种事情。他们或许会输入信用卡卡号,但让他们把银行账号暴露在网上则会让他们疑虑重重。但那又怎样呢?马斯克想建立一个提供全程服务的 *** 金融服务机构:这家公司不但提供储蓄账户和支票账户服务,并且也从事经纪服务和保险业务。从技术上来说,建立这个金融服务机构是可行的,但是仔细审视整个监管体系的现状就会发现,即使对于乐观主义者来说,要从无到有建立一家 *** 银行也是一个棘手的问题,而更多人则视其为不可能完成的任务。这不同于规划出比萨店的路线或者把住房分类广告上传至 *** 。这是和人们的财产打交道,一旦失败,将产生严重的影响。

马斯克毫不气馁,甚至在把Zip2卖掉之前,他就已经将新计划付诸行动了。他跟公司里一些更优秀的工程师聊天,打探他们中有谁愿意加盟他的下一家公司。马斯克还向他在加拿大银行工作期间的同事征求意见。1999年1月,当Zip2的董事会寻找买家时,马斯克开始落实他的银行计划。一个月后,Zip2宣布被康柏收购。3月,马斯克组建了一家名字听起来有些色情的金融初创企业X.com。

不到10年时间,马斯克从一个加拿大背包客成为一个27岁的百万富翁。他坐拥2 200万美元资产,很快便从和三个室友同住的宿舍搬了出来,购买了一套总面积1 800平方英尺、装饰一新的公寓。他还买了一辆价值100万美元的迈凯伦F1跑车和一架小型螺旋桨飞机,并开始学习开飞机。马斯克还把结交名人作为他互联网百万富翁生活的一部分。他让CNN(Cable News Network,美国有线电视新闻网)的记者早上7点来他的公寓拍摄跑车交付的那一刻。一辆黑色的18轮平板卡车停在他家门口,将一辆帅气的银色迈凯伦卸下并停放在大街上。而马斯克则双手抱胸站在那里,一副目瞪口呆的表情。“全世界仅有62辆迈凯伦,而我拥有其中的一辆,”他告诉CNN的记者,“哇,我真的不敢相信它就在我的眼前。这太疯狂了,伙计。”

CNN在马斯克的专访中插播了这段交付汽车的视频。整个过程中他看起来就像一个夸张的功成名就的工程师。马斯克的头发已经变得稀疏,而且短到紧贴着头皮的发型更加突出了他的娃娃脸。他穿着一件肥大的棕色运动外套,坐在豪车里玩着手机,旁边是他漂亮的女朋友贾斯汀,他似乎醉于自己的生活。马斯克说了一些引人发笑的富人专属台词,一开场就谈Zip2那笔交易。他说,“收到的现金都是货真价实的,我的意思是,大把大把的‘富兰克林’(100美元钞票上的头像是本杰明·富兰克林)。”接下来说的是他的生活有多么精彩——“就是它,先生,这可是世界上跑得最快的车”。再接下来谈的是他惊人的野心:“我本来可以去巴哈马买一个岛,再把它变成我的私人领地,但我对于创立一家新公司更感兴趣。”摄制组跟随马斯克来到X.com的办公室,在那里他又自以为是地吹嘘起来,这次更加耸人听闻:“我不符合银行家的固有形象”,“募集5 000万美元只需要打几个 *** ,然后钱就到位了,”“我认为X.com绝对是一个价值几十亿美元的富矿”。

马斯克的这辆迈凯伦是从佛罗里达的一个经销商那里买的,并且是从著名时尚设计师拉夫·劳伦那里抢来的,当时劳伦也想买这辆车。即使是像劳伦这般富有的人也会有节制地使用迈凯伦,只用来出席一些特殊场合,或者偶尔星期天开出去。但马斯克不这样。他开着这辆车满硅谷跑,并且就把它停在X.com办公室旁边的大街上。他的朋友们惊恐地看到这样一件艺术品停在美国连锁超市西夫韦(Safeway)的停车场,或者车身被鸟屎覆盖。有一天,马斯克出人意料地给拉里·埃里森(Larry Ellison)——同样拥有迈凯轮的亿万富翁、软件公司甲骨文的联合创始人——发了一封邮件,问他愿不愿意去车道上玩赛车。而另一个喜欢极速体验的亿万富翁吉姆·克拉克(Jim Clark)获悉这一消息,告诉一个朋友他要去当地的法拉利经销商那里买车,以便参与赛车。马斯克已经加入了兄弟帮俱乐部。“埃隆对于这一切都感到超级兴奋,”马斯克的密友、风险投资人乔治·扎卡里(George Zachary)说道,“他把和拉里的通信内容拿给我看。”第二年,他们开车去见一个投资人,当行驶到沙山公路时,马斯克转过头对车里的一个朋友说,“看这个。”他将油门踩到底,变换了一个车道,因为变道太猛而撞上了路基,导致车辆失控,被抛到半空中像飞盘一样旋转。车玻璃和轮胎都撞成了碎片,车体也受损了。马斯克再次转过头对他朋友说,“有趣的是,这辆车没有保险。”他们于是拦了一辆车去了投资人的办公室。

马斯克只是将他财富中的一部分用来打造他的 *** 形象。实际上,他把从Zip2赚到的大部分钱都投进了X.com。他之所以这么做,是因为有一个很现实的原因——根据税法规定,投资者如果在几个月之内把意外获得的资金迅速投入下一家企业,就可以钻税法的空子。但即使以硅谷的高风险标准来看,把新获得的巨额财富投入类似 *** 银行这种不太靠谱儿的项目也是很惊人的。马斯克向X.com投资了1 200万美元,纳完税以后只给自己留了400万美元。“这是埃隆异于常人的地方,”Zip2前高管、X.com联合创始人何艾迪说道,“他承担个人风险的意愿达到了近乎疯狂的地步,当你选择这么做的时候,要么大获成功,要么最后一无所有。”

即使事后来看,马斯克当时决定向X.com投资巨额资金这一举措也是非同寻常的。1999年的互联网企业成功故事更多是这样的:证明自己一次,然后将赚来的几百万资金藏匿起来;接着利用这次成功经历从别人那里获得投资,用于创建自己的下一个企业。马斯克肯定会依赖外部投资者,但也会全身心地投入这个项目。尽管马斯克在电视上的言行举止无异于其他互联网时代的自大狂,但他的行为更像硅谷早期那些创始人——如英特尔等公司的创始人——愿意赌上自己的身家性命。

与Zip2条理清晰实用的理念不同,X.com的承诺更像是掀起了一场重大变革。马斯克之一次面对这样一个财大气粗又错综复杂的行业及其所有从业者,并希望一举颠覆它。最初,马斯克以其标志性的风格进入了一个错综复杂的领域,即使对行业知之甚少,他也并不感到困扰。他有一个粗浅的认识:那些银行家在金融领域所做的事情都是错的,他可以比其他人做得更好。马斯克的自尊心和自信心已经开始上升到另一个层次,有些人深受启发,而另一些人则觉得他言辞浮夸并且不择手段。X.com的创立使马斯克的创造力、不懈的努力、强硬的作风以及作为一个领袖的弱点显露无遗。马斯克也将体会到被自己公司排挤的另一番滋味,并因未尽的宏愿而感到痛苦。

马斯克为X.com组建了一个全明星团队。何艾迪曾经是硅图公司和Zip2的工程师,他的同行总是惊讶于他的工作能力。两个具有金融领域从业经验的加拿大人——哈里斯·弗里克(Harris Fricker)和克里斯托弗·佩恩(Christopher Payne)后来加盟了这支团队。马斯克与弗里克相识于在新斯科舍银行实习期间,两人一见如故。作为一个罗德奖学金获得者,弗里克为马斯克带来了X.com急需的银行领域专业知识。佩恩是弗里克在加拿大金融界的朋友。这四个人被认为是公司的联合创始人,马斯克因为巨额的前期投资而位列公司之一大股东。X.com就这样成立了,跟硅谷的许多公司一样,几个联合创始人先在一所房子里开始头脑风暴,再搬到位于帕洛阿尔托大学路394号一处相对正式的办公场所。

几个创始人从哲学的高度讨论银行业已经落后于时代。在互联网时代,去银行办事要跟出纳员打交道已经过时了。他们的雄辩无懈可击,而几个创始人也是雄心勃勃。唯一可以阻止他们的就是现实。马斯克的银行业从业经验不够丰富,他还购买了有助于了解行业内部运作机制的书籍。几位联合创始人关于实施计划的思考越缜密,就越能认识到 *** 银行的监管问题是一道不可逾越的障碍。“四五个月过去了,我们仍然像在剥洋葱似的把问题一层层剥开。”何艾迪说。[1]

一开始,几个创始人之间因为性格迥异而有过小摩擦。马斯克已经成为硅谷一颗冉冉升起的超级巨星,很多媒体开始追捧他。弗里克对此感到有些不安。他从加拿大移民至此创立X.com公司,是想在这个世界上成就一番事业,成为一名银行家。许多人都说弗里克希望采用较为传统的方式来管理X.com。弗里克认为马斯克向媒体发表的关于反思整个银行系统的言论不切实际,简直愚蠢至极,因为公司当时举步维艰,他说的一切还只是镜花水月。“我们承诺给媒体太阳、月亮和星星,”弗里克说,“埃隆会说这不同于普通的商业环境,你必须暂时摒弃常规的商业思维。他说,‘山上有一座制造幸福气体的工厂,它不断给硅谷打气。’”虽然弗里克不是最后一个指责马斯克产品宣传不实和愚弄大众的人,但这究竟是马斯克的缺点还是他的天才之处,仍然存在争议。

弗里克和马斯克之间的争论很快便以一场悲剧收尾了。在X.com成立仅仅5个月后,弗里克发动了一场“政变”。“他说要么让他担任CEO,要么他把公司里的每个人都带走,然后成立一家属于自己的公司,”马斯克说,“我才不吃胁迫这一套呢。我说,‘你赶紧去成立新公司。’于是他真的这么做了。”[2]马斯克试图说服何艾迪与其他核心工程师留下来,但他们选择与弗里克一起离开。马斯克最后只剩下公司的外壳和少数几位忠心的雇员。X.com的早期雇员朱莉·阿肯布兰特选择留在X.com。她说,“我记得尘埃落定之后,我坐在埃隆的办公室里”,“阻止创建类似X.com公司的法律条文有很多,但埃隆一点都不在乎。他只是看了看我,然后说道,‘我认为我们必须多雇一些人了’。”

马斯克一直在努力为X.com筹集资金,他不得不向风险资本家坦承公司的人才所剩无几。红杉资本公司的著名投资人迈克·莫里茨(Mike Moritz)决定无条件地支持这家公司,并在马斯克和他所剩无几的公司身上赌一把。马斯克再次开始在硅谷网罗人才,试图用他对未来互联网银行的 *** 演讲吸引工程师加盟。斯科特·安德森是一个年轻的计算机科学家,在工程师集体出走后没多久,他因看好这一领域的发展前景,于1999年8月1日加盟公司。“当你回首往事,你会发现这太不可思议了,”安德森说,“我们的网站就像好莱坞电影那样虚无缥缈,几乎不可能获得风险投资。”

几周过去了,随着越来越多的工程师加盟,公司的前景也变得越来越清晰。他们获得了银行牌照和共同基金许可证,并和巴克莱银行达成了战略合作伙伴关系。11月,X.com的小型软件开发团队创建了世界上之一家网上银行,不但由联邦存款保险公司(FDIC)为银行账户提供担保,还有三个共同基金供投资人选择。马斯克自掏腰包,拿出10万美元供工程师进行性能测试。1999年感恩节前夜,X.com正式向公众开放。“我在那里待到深夜2点,”安德森说,“然后我就回家去做感恩节晚餐,几个小时后埃隆给我打 *** ,让我回到办公室接替其他工程师。为了确保一切顺利,埃隆在那里连续待了48小时。”

在马斯克的指导下,X.com尝试了一些激进的银行理念。客户只要注册该服务,就能收到20美元的现金卡,如果将该服务成功推荐给朋友,还能额外收到10美元的优惠卡。马斯克还取消了各种零星的手续费和透支罚款。X.com开发了一个个人间支付系统,只需在网站上输入对方的电子邮箱地址,你就可以转账给他们——这是一项非常超前的革新。这个想法旨在变革发展缓慢的银行体系——银行的大型电脑主机系统完成一个支付周期需要花费几天的时间,并创建一种灵活的银行账户,此时人们只需点击几下鼠标或电子邮箱就可以转账。这是一项具有革命性的创新,在公司成立之初的那几个月,就有20万人接受了这个概念,并在X.com上注册了账户。

不久,X.com的一个主要竞争对手便出现了。麦克斯·列夫金(Maxlevchin)和彼得·蒂尔(Peter Thiel)创办了一家名为Confinity的公司,旨在开发属于他们自己的线上支付系统。这两个聪明的年轻人向X.com租了一间粉刷一新的杂物间,设法使Palm Pilot掌上电脑的持有人能够通过红外端口来支付。位于大学路上的这间小小办公室——在X.com和Confinity之间——成为一场互联网金融革命的狂热中心。“这么多年轻男性在这里辛苦地工作着,”阿肯布兰特说,“那里臭不可闻。我仍然记得那种味道——吃剩的比萨散发出的气味和体味、汗臭味混杂在一起。”

X.com和Confinity之间的情谊很快便戛然而止。Confinity的创始人把公司搬到了沿街的一间办公室里,他们同X.com一样,也着眼于被称作PayPal的网页和电子邮件付款服务。为了能在产品性能上与对方相匹敌,并吸引更多的用户,两家公司展开了一场激烈的竞争,因为他们知道,只有又快又强者将最终获胜。促销活动花费数千万美元,防御黑客攻击又花费了数百万,这些黑客把网上银行业务看作诈骗活动的新战场。“这就像互联网版本的脱衣舞俱乐部的撒钱游戏,”杰里米·斯托普尔曼(Jeremy Stoppleman)说,“你要尽快把钱花掉。”他是X.com的一名工程师,后来成为美国点评网站Yelp的CEO。

赢得 *** 支付这场赛跑,让马斯克有了展示自己敏捷思维和职业风范的机会。他不停地制订计划,不断打击PayPal在诸如eBay等拍卖网站上建立起来的优势。他带领X.com的员工们雷厉风行且不择手段地执行这些策略。“他并非温文尔雅之人,”阿肯布兰特说,“我们每天工作20个小时,而他工作23个小时。”

2000年3月,X.com与Confinity终于决定不再彼此消耗而是形成合力。Confinity拥有看似最热门的产品PayPal,但因为每天要花费10万美元去奖励新用户,导致没有足够的现金储备维持运营。但X.com恰恰相反,他们拥有足够的现金储备和更加成熟的银行产品。马斯克牵头拟定了合并条款,并成为合并后新公司的更大股东,新公司的名字仍是X.com。合并完成后不久,X.com又从德意志银行和高盛集团等投资人那里获得了一亿美元融资。此时的X.com吹嘘自己已经拥有超过100万用户。[3]

两家公司在企业文化啮合方面收效甚微。一批批的X.com员工将计算机显示器、桌椅和电源线打包在一起,再推到街对面的Confinity办公室,与新同事一起工作。但这两个团队却都看对方不顺眼。马斯克继续维护X.com品牌,而大多数人则偏爱PayPal。在公司技术基础设施的设计方面,双方产生了较多的分歧。列夫金领导下的Confinity团队更喜欢诸如Linux等开源软件,而马斯克则对微软的数据中心软件青睐有加,认为它更能维持高效。这类争吵在外人看来可能很愚蠢,但对于工程师来说却相当于一场宗教战争。他们中的很多人都视微软为邪恶帝国,而认为Linux是更能服务于人类的现代软件。两家公司合并两个月后,蒂尔宣布辞职,列夫金也因为技术分歧,扬言要出走。马斯克不得不独自运营一家支离破碎的公司。

X.com面临的技术问题随着用户的激增而日益恶化。该公司的网站每周都会崩溃一次,相关负责人要求大多数工程师开始设计一个新的系统,这项任务分散了核心技术人员的精力,并让X.com在 *** 诈骗行为面前不堪一击。斯托普尔曼说:“我们亏钱的速度快得惊人。”随着X.com越来越受欢迎,它的交易量暴增,这些问题就越发严重;银行和信用卡公司通过收取费用获得的利益就越多,初创公司所面临的竞争也就越激烈。

X.com缺乏一个具有凝聚力的商业模式来抵消这部分亏损,并通过资金管理扭亏为盈。鲁洛夫·博塔(Roelof Botha)是这家创业公司的首席财务官,现在则是风险投资公司红杉资本一名出色的风险投资家。他认为马斯克没有告知董事会X.com的真实情况。越来越多的人开始质疑马斯克在面临危机时的决策能力。

接下来发生的是硅谷历史上最为臭名昭著的一场政变。在帕洛阿尔托一家已经不复存在的芬妮与亚历山大酒吧(Fanny & Alexander)里,一小群X.com员工聚集在一起,开始就如何推翻马斯克展开了头脑风暴。[4]他们决定怂恿董事会请蒂尔回来担任CEO。不同于跟马斯克直接交锋,列夫金和共谋者决定背着马斯克偷偷行动。

马斯克与贾斯汀已经于2000年1月结婚,但因为一直太忙就把蜜月搁置了。9个月后的2000年9月,他们计划了一场集商务和休闲目的于一体的筹款之旅,并打算在奥运会主办城市悉尼度蜜月。就在他们登机的那天晚上,那些对马斯克失去信心的高管向X.com的董事会递上了 *** 信。一些忠于马斯克的人感觉情况不妙,但为时已晚。“那天晚上10点半我去了办公室,发现所有人都在那里,”阿肯布兰特说,“我简直不敢相信。我发疯似的给埃隆打 *** ,但他在飞机上。”当飞机落地的时候,马斯克已经被蒂尔取代了。

当听到消息知道出事了,马斯克马上搭乘下一班飞机回到帕洛阿尔托。“这令人震惊,但我不得不承认他将这件事情处理得很好。”贾斯汀说。一开始,马斯克试图反击,他敦促董事会重新考虑这个决定。但是当他发现公司已经明显撇开他继续向前走的时候,马斯克的态度便缓和了。“我跟莫里茨和其他几个人交谈过,”马斯克说,“并不是我多想当CEO,而更多的是‘嘿,我觉得有一些重要的事情应该去做,如果我不是CEO,我不确定是否会有人去做这些事情’。然后我又去找麦克斯和彼得沟通,但他们似乎对此很有把握。所以,我的意思是这不是世界末日。”

许多在X.com就与马斯克长期共事的早期员工,对于眼前发生的事情或多或少表现得无动于衷。“我的确感到消沉和愤怒,”斯托普尔曼说,“在我眼里埃隆就像摇滚明星一样。我虽然嘴上直言不讳发生的一切,但我也深深明白,公司现在的发展态势就像腾空的火箭,一切运转良好,这个时候我是不会打算离开的。”

2001年6月,马斯克在公司的影响力迅速消退。当月,蒂尔将X.com更名为PayPal。马斯克通常都会睚眦必报,但这一次,他表现出了惊人的克制。他接受了作为公司顾问的角色,并继续向它注资以增加自己的股份,成为PayPal的更大股东。“你可以设身处地站在埃隆的位置去想,他更有可能愤恨和斗气,但他没有,”博塔说,“他支持彼得,表现得就像一个王者。”

接下来的几个月对于马斯克的未来至关重要。互联网大潮迅速退去,人们都在想方设法套现。当eBay的高管开始接触PayPal商量收购时,大多数人倾向于尽快卖掉。马斯克和莫里茨敦促董事会拒绝大多数的收购要约,并采取观望态度以获得更高的价格。PayPal每年有2.4亿美元的营收,有望成为一家独立公司并寻求上市。马斯克和莫里茨的坚持获得了回报,而且收购价格提高了。2002年7月,eBay出价15亿美元收购PayPal,马斯克和董事会其他成员接受了这笔交易。马斯克从出售给eBay的交易中净赚约2.5亿美元,交完税后还有1.8亿美元。这笔钱足以实现他的那些狂野梦想。

PayPal的这段经历对于马斯克来说可谓悲喜交加。在那场交易后,他作为一个领袖名誉扫地,而媒体则之一次把矛头指向了他。埃里克·杰克逊(Eric Jackson)是Confinity的一名早期员工,他于2004年写了一本书,名为“PayPal战争:eBay战争、媒体、黑手党和其他的一切”,详细叙述了公司的动荡历程。这本书将马斯克描述成一个极端自私、故步自封的 *** ,在每一个紧要关头都会做出错误的决定;并将蒂尔和列夫金描绘成英雄般的天才人物。科技行业的小道消息网站“硅谷八卦”(Valleywag)也加入打击马斯克的行列。批评的声音开始出现,人们的质疑集中在一个方面——马斯克是否真的可以算作PayPal的联合创始人,还是只是躲在蒂尔的燕尾服后面,浑浑噩噩等着发工资。这本书连同那个博客网站的帖子,驱使马斯克在2007年写了一封长达2 200字的邮件给“硅谷八卦”,直接表明了他对这些事情的看法,以正视听。

在这封邮件里,马斯克向公众展现了他的文学天赋以及好斗一面。他形容杰克逊为“只会拍马屁的蠢驴”并且“只比实习生强一点”,对于公司高层的内幕一无所知。“埃里克找不到出版商,所以彼得资助埃里克自行出版了这本书,”马斯克写道,“埃里克对彼得的崇拜是显而易见的,结果彼得就像电影《勇敢的心》中的梅尔·吉布森,而我的角色则是无名小卒甚至是害群之马。”马斯克之后详细列举了7个原因,说明他的PayPal联合创始人地位实至名归——其中包括他的之一大股东的角色,对于顶尖人才的 *** ,创造了公司许多成功的经营理念,在任职CEO期间公司规模从60人发展至几百人。

几乎我采访的每一个曾供职于PayPal的人,都认可马斯克的看法。他们说杰克逊的书近乎天方夜谭,企图美化Confinity团队,矮化马斯克和X.com团队。“有许多PayPal的老员工因这段扭曲的回忆而愤怒不已。”博塔说。

但同样是这群人达成了另一个共识,马斯克对于品牌、基础技术和 *** 欺诈问题处理不力。“我认为如果埃隆再在CEO位置上待半年,公司就会完蛋,”博塔说,“埃隆犯的错增大了企业的风险。”(更多马斯克在PayPal时期的往事,见附录2。)

马斯克不能算作PayPal真正的联合创始人这一说法看起来愚蠢至极。蒂尔、列夫金和其他PayPal高管在eBay那笔交易完成后也多次说过类似的话。这些批评唯一的效果就是引发马斯克在公开场合的一次次反击,这些举动反映出马斯克的不安全感以及他对于自己历史地位的认真态度。“他对于公关领域一直有这样的看法:任何不准确的东西都必须得到纠正,”PayPal前首席联络官文森特·索里托(Vince Sollitto)说,“这件事是一个先例,你必须睚眦必报,连一个逗号都不放过。他认为这些事情都是针对自己的,经常动不动就向对方开战。”

这段时间对于马斯克更加强烈的批评是,他取得的成功主要靠运气。马斯克表现出的咄咄逼人的气势,以及自以为是的性格,在公司内部留下了深刻和持续的印象。尽管马斯克有意识地去修正自己的行为,但这些努力还不足以赢得投资者以及那些经验丰富的高管的信任。Zip2和PayPal这两家公司的董事会都得出了马斯克“不是当CEO的料”这样一个结论。也有评论认为,马斯克像一个夸张的推销员,总是自卖自夸自己公司的技术。马斯克那些最激烈的批评者已经在公开和私下场合抛出这些观点,其中有很多人跟我说过关于他的品行更恶劣的事情,指责马斯克是一个没有商业道德的人,经常恶语相向,发起人身攻击。这些人普遍不愿意我将这些评论具名写出来,声称是怕马斯克把他们告上法庭,或是毁了他们的生意。

这些批评者必须仔细研究马斯克的成长足迹。在消费类互联网时代初期,他展现了自己一种与生俱来的能力——洞察人心与技术发展趋势。当别人还围绕着互联网的各种可能性裹足不前时,马斯克已经有了目的明确的进攻计划。他设想的许多早期技术——结合分类目录、地图和网站的垂直整合技术——将成为互联网发展的支柱。

之后,正在人们习惯于在亚马逊和eBay上购物之时,马斯克打造了完善的 *** 银行,并在这个领域取得了飞跃。他将标准的金融工具引入互联网,让这个行业实现现代化,并注入很多新概念。他表现出了对人性的深刻洞察,帮助他的公司在营销、技术和财务各方面获得出色的表现。马斯克在创业者游戏中已经达到了更高等级,他与媒体和投资者打交道的能力也无人能出其右。他是否曾炒作并冒犯他人?当然,而且已经达到炉火纯青的程度了。

很大程度上正是基于马斯克的引导,PayPal才得以在互联网泡沫破灭后幸存下来,成为“9·11事件”后之一家重磅的上市公司,并在之后以天价出售给了eBay。而在当时,整个科技行业正处在剧烈衰退的泥沼中,连生存都几乎不可能,更不要说在乱世中成为赢家。

而PayPal的创始团队也堪称硅谷历史上最伟大的商业和工程天才的组合。无论是马斯克还是蒂尔,都有着发现工程师领域青年才俊的敏锐眼光。初创企业如YouTube(视频网站)、LinkedIn(职场社交平台)和Yelp的创始人都在PayPal工作过。而另一批人——包括里德·霍夫曼、蒂尔和博塔,则成为科技行业的顶级投资人。PayPal员工为打击 *** 诈骗而首创的技术最后成为中央情报局和联邦调查局追踪 *** 的基石,这些软件还被世界上更大的银行用于打击犯罪。这群才华横溢的员工成为所谓的PayPal黑帮(PayPal Mafia)——他们如今或多或少可称得上是硅谷的统治阶层——而马斯克是其中最功成名就的成员。

事后来看,马斯克天马行空的想象力比那些谨慎务实的Zip2和PayPal高管要高明许多。如果Zip2按照马斯克的想法一直紧跟消费者市场,最后有可能发展成为地图和点评服务领域的中流砥柱。至于PayPal,我们可以得出这样的结论:投资人将公司出售得过早,应该听从马斯克的建议保持公司独立。到2014年,PayPal的累计用户数已经达到1.53亿,如果作为一家独立公司,其估值接近320亿美元。海量的提供 *** 支付和银行业务的创业公司已经出现——例如Square、Stripe和Simple,它们只是众多名称以S开头的公司中的三家——这些公司希望能够实现X.com最初的愿景。

如果当初X.com董事会对马斯克更有耐心一点,我们有充分的理由相信,他将会实现最初创立X.com时的“ *** 银行一统天下”的理想。历史已经证明,马斯克的目标在某个时间点听起来荒谬无比,但只要给他足够的时间,他总是能够无比坚定地实现它们。“比起其他人,他总是基于对现实的不同理解来开展工作,”阿肯布兰特说,“他就是那么与众不同。”

尽管Zip2和PayPal的业务起伏不定,但马斯克在他的个人生活里找寻到了一丝宁静。他远距离追求贾斯汀·威尔逊很多年,周末经常让她乘飞机来探望自己。在很长一段时间内,他繁忙的工作和他的室友使这段感情受阻。但是出售Zip2后,马斯克用赚到的钱买了一片属于自己的天地,并花更多心思在贾斯汀身上。跟任何情侣一样,他们的感情起起伏伏,但年轻时代的 *** 依然存在。“我们经常争吵,但是当我们不争吵的时候,我们之间有深深的共鸣可以维系我们。”贾斯汀说。这对情侣会因为贾斯汀持续接到前男友的 *** 而争吵几天——“埃隆不喜欢这样”。两人在X.com办公室附近散步时发生过一次严重的争吵。“我记得当时我想着我们共同经历的那些戏剧性的事情,如果我能够忍受这些,我们不如结婚。我告诉他,他应该直接向我求婚。”贾斯汀说。马斯克用了好几分钟冷静下来,然后他真的求婚了。几天后在那条小路上相同的地点,马斯克在贾斯汀面前像一名骑士一样单膝跪地,并送上了一枚戒指。

贾斯汀了解马斯克残酷童年的一切,以及他喜怒无常的性格。她的浪漫感情压倒了对于马斯克的过去和性格的诚惶诚恐,而是专注于他的超凡能量。马斯克经常深情地谈论亚历山大大帝,而贾斯汀则把他当作自己的盖世英雄。“他不惧怕承担责任,”她说,“他不会临阵脱逃。他很早就想结婚生子。”马斯克散发出的自信和 *** ,也让贾斯汀以为跟他在一起的生活会很美好。“赚钱不是他的动机,而且显而易见,金钱随之而来,”贾斯汀说,“钱这么来了,他知道自己可以赚钱。”

在他们的婚礼上,贾斯汀发现了这个征服者的另一面。当他们跳舞的时候,马斯克把贾斯汀拉到跟前,告诉她,“我是这段关系的主导者。”3两个月后,贾斯汀签署了一份婚后财产分配协议,这件事后来持续困扰着她,让她陷入了一场持久的权利斗争。几年后,贾斯汀在给《美丽佳人》(Marie Claire)杂志撰写的文章中描述道,“他反复评论我的缺点,‘我是你的妻子,’我反复告诉他,‘我不是你的员工。’‘如果你是我的员工,’他常常这么说,‘我就会解雇你。’”

X.com的闹剧让这对新婚夫妇雪上加霜。他们本来就将蜜月延期了,后来又因为那次政变而夭折。直到2000年12月底事情逐渐平息,马斯克才开始了他几年中的之一个假期。他将两周的假期分为两部分,先去巴西,再去南非靠近莫桑比克边境的一个野生动物保护区。在非洲的时候,马斯克染上了最可怕的疟疾——热带疟疾(falciparum malaria),是大多数疟疾死亡病例的罪魁祸首。

马斯克于2001年1月回到加州,然后病情开始显现。他病倒了,卧病在床好几天。贾斯汀之后带他去看医生。医生命令救护车将马斯克紧急送往位于红木城的红杉医院(Sequoia Hospital)[5]。但那里的医生误诊了,错误的治疗 *** 让马斯克处于濒死的状态。“恰好另一家医院的访问医生见过很多疟疾病例。”马斯克说。那位医生仔细查看了马斯克的血液样本检测结果,下令以更大剂量给马斯克注射某种抗生素。医生告诉马斯克说,如果他晚一天就医,这种药就将无济于事了。

马斯克在重症监护病房度过了无比焦虑的10天。这段经历把贾斯汀吓坏了。“他本来壮得像坦克一样,”她说,“他的耐力和抗压能力无人可及。但我看见他躺在那里痛苦不堪的样子,就像是在另一个平行宇宙里似的。”马斯克花了6个月的时间才康复。他在生病期间体重减少了45磅,康复后整个衣柜的衣服都不合身了。“我那时候差点就死了,”马斯克说,“这是我从度假中得到的教训:假期会害死你。”

[1]这些创始人一度认为,解决问题最简单的方式,就是买下一家银行,并对其进行改造。虽并未真的收购一家银行,但他们确实遇到美国银行的一名财务主管,这名主管反过来事无巨细地向他们解释了贷款资金来源、汇款和保护客户的复杂性。

[2]弗里克驳斥了关于他想担任CEO的说法,他说是其他员工怂恿他担此重任,因为马斯克此时无法让公司取得进展并为此感到苦恼。弗里克和马斯克曾交往甚密,仍旧对彼此没有好印象。“埃隆有自己的道德和荣誉标准,而且非常努力地执行这套标准,”弗里克说道,“对他来说,商场即战场。”马斯克说,“哈里斯很聪明,但并不善良,他非常强烈地想要主导全局,而且想要以他荒谬的方式来领导公司。”弗里克后来担任加拿大金融服务公司GMP资本的首席执行官,这段职业生涯可谓非常成功。佩恩则在多伦多创办了一家小型证券公司。

[3]X.com的投资人解除了马斯克的CEO职务,他们希望由经验更丰富的经理人领导公司完成首次公开募股。1999年12月,X.com聘请金融软件制造商Intuit的前CEO比尔·哈里斯(Bill Harris)担任新领导。合并后,公司上下突然开始把矛头对准哈里斯,董事会解除了他的职务,马斯克官复原职。

[4]受访的PayPal人员一致表示,Confinity主管戴维·萨克斯(David Sacks)是赶走马斯克的幕后主使。尽管有这段经历,这两个男人后来还是一起 *** 电影、继续往来,并共同致力于冒险的事业。

[5]在病了几天之后,马斯克去了斯坦福医院,并告诉医生,他从疟疾疫区回来,但医生通过检测报告没有发现寄生虫。医生给他做了脊椎抽液,诊断出他患有病毒性脑膜炎。“我很可能得了病毒性脑膜炎,他们针对这种病进行治疗,而且病情确实好转了。”马斯克说道。医生让马斯克出院,并提醒他有些症状会复发。“几天之后,我开始感觉不舒服,而且感觉越来越糟糕了,”马斯克说,“最终,我不能走路了。这就像是‘好吧,这甚至比之一次更糟糕’。”贾丝汀带马斯克搭乘出租车去找全科医生,他倒在医生办公室的地板上。“我脱水很严重,医生无法评估我的生命体征。”马斯克说道。医生叫了救护车,将马斯克送往红木城红杉医院。马斯克再度被误诊。医生拒绝对马斯克采用更加大胆的治疗手段,因为这种治疗 *** 的副作用非常严重,包括心悸和器官衰竭。

第六章太空召唤:建立SpaceX创新大军

他感觉大众好像已经丧失了对未来的雄心和希望。他希望激发大众的兴趣,使他们重拾对科学、征服未知和技术创新的热情。

2001年6月,埃隆·马斯克步入而立之年,这个生日对他触动很大。他半开玩笑地告诉贾斯汀:“我不再是一个神童了。”同月,X.com正式更名为PayPal,似乎再次提醒外界:该公司不再属于马斯克,已经交于他人运营。马斯克曾用“吞着玻璃同时凝视深渊”来描述自己的创业生活,但这种生活已然老去4,硅谷亦是如此。马斯克好似置身于一个贸易展览会之中,那里的人全都任职于技术行业并整天谈论融资、IPO,并追逐着丰厚的薪水,也喜欢炫耀自己超长的工作时间,而贾斯汀听了只是笑了笑,因为她知道马斯克的生活方式之极端已然超乎人们对硅谷生活方式的想象。“我的一些朋友抱怨说她们的丈夫晚上七八点才回家,”她说,“埃隆晚上11点才回家,然后还要再工作一会儿。人们通常看不到他为了实现今日的成就所付出的牺牲。”

脱离收入丰厚但竞争激烈的生活环境的想法变得越来越有吸引力。马斯克终生都在追逐一个更大的舞台,而帕洛阿尔托似乎更像一块垫脚石而非最终目的地。于是马斯克夫妇决定举家南迁,在洛杉矶开启家庭和生活的新篇章。

“他身上的某种特质与洛杉矶这座城市的风格、热闹和色彩很契合,”贾斯汀说,“埃隆喜欢待在风口浪尖。”马斯克的一小撮有着相似特质的朋友也跑到洛杉矶,他们一起度过了疯狂的几年。

马斯克不仅为洛杉矶的浮华与大气所深深吸引,还有来自太空的召唤。在被排挤出PayPal之后,马斯克开始反思儿时关于火箭飞船和太空旅行的梦想,并认为这是比设计互联网服务更加伟大的使命。身边的朋友很快便意识到马斯克态度和思想上的转变,其中包括PayPal的一些高管。他们在拉斯维加斯度过了一个周末,庆祝公司取得的成功。“我们都在硬石咖啡厅内的小屋里待着,而埃隆却在那里读一本晦涩的苏联火箭手册。那本手册都发霉了,似乎是从PayPal买的,”PayPal的早期投资人凯文·哈茨(Kevin Hartz)说,“他在研究这本手册,并且公开谈论太空旅行和改变世界的事儿。”

随后,马斯克选择洛杉矶是有意为之。因为这座城市可以让他有机会接触太空,或者说至少可以接触太空行业。自20世纪20年代洛克希德飞机公司在好莱坞设立车间以来,南加州因其温和且稳定的天气成为备受航空业青睐的城市。霍华德·休斯(Howard Hughes)、美国空军、美国航空航天局、波音公司和其他个人及组织都在洛杉矶及其周围地区展开了大量的生产制造活动和尖端试验。今天,这座城市仍然是军事航空业和商业活动的中心。虽然马斯克并不明确自己要在太空中完成什么项目,但是他认识到只要留在洛杉矶,身边就不乏世界顶尖的航空业人士,他们可以帮助马斯克完善想法。那里还会有很多高素质人才加入到他的下一段创业旅程。

马斯克和航空学会的之一次互动是和一群不拘一格的太空爱好者见面,他们来自非营利组织“火星学会”(Mars Society)。这一组织致力于火星探索和火星定居,他们计划于2001年年中在一名家境比较富裕的学会成员家中举办一场筹款活动,每张门票价值500美元,并按照惯例向一些名人发出了邀请函。让协会负责人罗伯特·卓比林(Robert Zubrin)感到意外的是,他们收到了埃隆·马斯克的回函,但没人知道是谁邀请了他。“他给了我们一张5 000美元的支票,”卓比林说,“这引起了所有人的关注。”卓比林开始打听有关马斯克的一些情况,在确定他是个富翁之后,邀请他在活动之前一起喝咖啡。“我希望确定他的确了解我们在做的项目。”卓比林说。他向马斯克介绍了学会为模拟火星上的艰苦条件而在北极圈建立的研究中心,以及正在进行的一项名为“生命迁徙任务”的实验。这项实验是让一架关着一些老鼠的模拟太空舱围绕地球轨道旋转着。“之所以绕地球旋转,是为了让太空舱产生同火星上相同的重力,即在地球上重力的1/3,老鼠就在舱里生活并繁衍。”卓比林向马斯克介绍道。

筹款晚宴上,卓比林安排马斯克坐在自己旁边的VIP(贵宾)席位,同桌的还有著名导演及太空爱好者詹姆斯·卡梅隆和NASA(美国国家航空航天局)行星科学家卡罗尔·斯托克(Carol Stoker),他对火星也有着浓厚的兴趣。“埃隆本来就长得年轻,那晚他就像个小男孩儿似的,”斯托克说,“卡梅隆马上就开始跟他搭讪,邀请他投资自己的下一部电影,卓比林也试图说服他向火星学会投入大笔资金。”马斯克也向他们讨教了许多想法并索要了联系方式,算是被追着要投资的回报。斯托克的丈夫曾是NASA的一名航天工程师,研究的项目是如何让飞机在火星上空滑翔,寻找液态的水。这正是马斯克最感兴趣的话题。“他比其他富豪专注得多,”卓比林说,“他对太空的了解并不多,但他具有非常科学的思维方式。他想清楚地了解我们关于火星的计划,以及这些计划的意义。”马斯克立刻就喜欢上了火星学会,并加入其董事会。他又捐献了10万美元,用于支持学会在沙漠建立科研工作站。

马斯克的朋友们甚至都不知道该如何形容他当时的精神状态。他得了疟疾,痊愈之后瘦了许多,看起来骨瘦如柴。在没有任何征兆的情况下,马斯克会突然说起他的志向,说他希望用一生去完成一些有意义的、永恒的事情。他的下一个目标是太阳能或者太空。“他说,‘从逻辑上来说,我的下一个目标应该是太阳能,但我想不出如何从中盈利,’”马斯克的投资人兼密友乔治·扎卡里(George Zachary)在回忆他们的一次午餐聚会时说道,“然后他开始谈论太空,我以为他在说办公空间,就像开发房地产那样开发写字楼[1]。”实际上,火星学会已经远远不能满足马斯克的胃口。与其将一群老鼠送入地球轨道,马斯克更想把它们送到火星上去。根据当时的粗略计算,这一旅程需要花费1 500万美元。“他问我是不是觉得那样很疯狂,”扎卡里说,“我问他,‘那些老鼠还能回来吗?我之所这么问,是因为如果它们回不来的话,那么大多数人都会觉得这个想法很疯狂。’”结果他说能回来,那些老鼠不仅要在火星和地球之间往返,还要在耗时几个月的旅途中繁衍后代。马斯克另一位靠eBay发财的朋友杰夫·斯科尔( Jeff Skoll)开玩笑说,这群走到哪儿生到哪儿的老鼠可能需要很多很多的奶酪才能够活着回来。他给马斯克买了一大块Le Brouere奶酪饼(瑞士干酪的一种)。

马斯克全然不介意朋友拿奶酪开他的玩笑。对太空思考得越多,他越意识到探索的重要性。他感觉大众好像已经丧失了对未来的雄心和希望。人们可能会觉得探索太空是一件浪费时间和精力的事,因此在与马斯克谈论这一话题便时不时地挖苦他,但马斯克却在非常真诚地思索星际之旅这件事。他希望激发大众的兴趣,使他们重拾对科学、征服未知和技术创新的热情。

有一天,马斯克登录NASA的网站,这让他开始担忧人类已经失去了开疆拓土的雄心壮志。他本来期望能在网站上找到一些关于火星探索的详细计划,但一点相关内容都没找到。“一开始我想,天哪,我大概找错地方了,”马斯克有一次对《连线》杂志的记者说,“为什么一点计划和安排都没有?什么都没有。真是疯了。”马斯克坚信,美国人骨子里有着深植于人性的探索精神。但他很失望,本应大胆无畏、以探索太空新领域为使命的美国机构似乎对火星探索一点兴趣也没有。昭昭天命[2]的精神已不被推崇甚至消失殆尽,几乎没有人在乎它了。

和许多意欲重振美国精神和为全人类带来希望的人一样,马斯克的行动始于酒店会议室。此时,马斯克在太空领域的人脉已初具规模,其中的一些顶尖人才受邀参加了他举办的一系列沙龙活动,有时在洛杉矶机场万丽酒店,有时在帕洛阿尔托的喜来登酒店。马斯克并没有正式的商业计划供他们讨论。他主要希望他们能够帮助自己实现送老鼠上太空的想法或者至少能够想到类似的计划。他希望做一件能够触动全人类的、能令世界瞩目的事情,让人们再次想起火星,思考人类的潜能。与会的科学家和权威人士需要构思出一种技术上可行的方案,而且预算在2 000万美元左右。马斯克退出了火星学会的董事会,并成立了自己的组织——火星生命基金会(Life to Mars Foundation)。

2001年年中,许多著名的业内人士出席了这些活动。来自NASA附近的喷气推进实验室(JPL)的科学家们也参加了活动。詹姆斯·卡梅隆也来了,他借助自己的名气为活动做了宣传。迈克尔·格里芬(Michael Griffin)也出席了活动,他深厚的学术造诣涉及航天工程、电气工程、土木工程和应用物理学领域。格里芬效力中央情报局的风险投资部门IQT电信(In-Q-Tel)以及NASA、喷气推进实验室。他曾供职于卫星与飞船制造商——美国轨道科技公司(Orbital Science Corporation),担任首席技术官和空间系统集团总经理,此时正在办理辞职手续。可以说,在这个世界上没有谁会比格里芬更了解怎么把物体送入太空了,他已经成为马斯克智囊团中的领军人物。(4年后,也就是2005年,格里芬接任NASA负责人一职。)

专家们乐于看到又一位富翁对他们的研究感兴趣,并乐意资助他们进行有趣的太空探索。他们热烈地讨论着将啮齿动物送出地球并观察它们交配的价值和可行性。然而,随着讨论的深入,大家一致同意想要开展一个新项目——叫作“火星绿洲”。依据该计划,马斯克需要买下一枚火箭,将一个机械温室发射到火星上去。一群科研人员已经在研究适用于太空的植物生长室了。科学家需要调整生长室的结构,让其能够短暂地开启,采集一些火星表面的岩屑或土壤,用来培育植物,这样就能在火星上产生之一口氧气。这一新计划既引人注目又具有可行性,正对马斯克的胃口。

马斯克希望能给生长室开一扇窗,以便将视频传回地球,这样一来,人们就能观察到植物在火星上的长势。专家们还提出向全美各地的学生发放幼苗,让他们同一时间在家里种下这些植物,然后进行比较,比如,在相同的时间里,火星植物是否会比地球植物长得高一倍。“这一概念已经以各种形式存在一段时间了,”资深航天工业专家戴夫·比尔登(Dave Bearden)在参加会议时说,“火星上将会有生物存在,而且是我们送到那儿的。我们希望告诉千千万万的少年,那里并不可怕。这样一来,他们可能会开始考虑‘也许我们可以去火星’。”马斯克对这一想法的热情打动了团队,而他们当中的很多人曾对太空中能否再次出现新奇事物都持怀疑态度。“他特别聪明、有上进心并且非常自负,”比尔登说,“有一次,有人说他可能会入选《时代》杂志的‘年度风云人物’,他马上面露喜色。他相信自己是有能力改变世界的那个人。”

马斯克的预算案是让太空专家们最头疼的一件事。在沙龙活动结束之后,马斯克意欲投入2 000万~3 000万美元来完成这一计划,但所有人都知道,仅火箭发射这一项的花费就可能超过这个预算。“在我看来,至少需要两亿美元才能做好这件事,”比尔登说,“但人们不愿意过早地将实际情况和盘托出,生怕计划因此而夭折。”随后,他们又面临着很多亟待解决的技术挑战。“在生长室上开一扇窗是一项真正的热力学挑战,”比尔登说道,“一旦开了一扇窗,就无法使生长室内的温度达到足以维持生命的水平。”而通过生长室采集火星土壤不仅很难实现,还有可能是个馊主意,因为火星表面的岩屑或土壤可能有毒。之后,科学家们又讨论在营养丰富的胶质中培养植物,但这有点自欺欺人,因为这有悖初衷。即使是在最乐观的情况下,也充满未知。一位科学家发现了一些适应能力非常强的芥菜籽,他认为这些种子在经过处理的火星土壤中有可能存活下来。“如果植物无法在火星上存活,这个打击对我们来说太过沉重了,”比尔登说,“我们费尽心思想把花园带到火星上,结果花园里的植物却没能存活下来。这会起到截然相反的效果。”[3]

马斯克从未退缩。他聘请了几名志愿者专家担任顾问,负责植物生长室的设计工作。他还准备去一趟俄罗斯,亲自调查每发射一枚火箭到底需要多少资金。马斯克打算从俄罗斯购买一枚翻新的洲际弹道导弹(ICBM),用作运载火箭。为此马斯克找到了吉姆·坎特雷尔(Jim Cantrell)。吉姆是个与众不同的人,他曾效力于美国和其他 *** ,从事一系列机密和非机密工作。在一桩卫星交易失败后,俄罗斯 *** 指控坎特雷尔犯有间谍罪,并于1996年将其软禁。正是这起事件使他声名远扬。“几个星期之后,时任美国副总统艾伯特·戈尔(Albert Arnold Gore Jr)来电斡旋,我这才得以获释,”坎特雷尔说道,“我再也不想和俄罗斯人打交道了,永远不再打交道。”马斯克不得不另辟蹊径。

7月一个酷热的夜晚,坎特雷尔开着他的敞篷车行驶在犹他州的公路上,这时,他接到一个 *** 。“那家伙的口音很奇怪,他对我说,‘我必须跟你谈谈,我是个亿万富翁,我想实施一项太空计划。’”坎特雷尔没听清谈话内容——以为对方的名字是伊恩·马斯克——于是告诉马斯克一到家就给他回 *** 。一开始,他们彼此互不信任。马斯克不肯让坎特雷尔知道自己的手机号码,选择用传真机给他打 *** 。坎特雷尔觉得马斯克挺有趣的,但又有点操之过急。“他问我附近有没有机场,明天有没有时间见他,”坎特雷尔说,“我开始对他心存戒备。”为了防止有人故意设局陷害自己,坎特雷尔约马斯克在盐湖城机场见面,他在那里租了一间会议室。“我希望他经过安检之后再来找我,这样他就不可能带着枪了。”坎特雷尔说。但到了真正会面的时候,两人一拍即合。马斯克滔滔不绝地向坎特雷尔介绍自己的想法——“人类应该成为一种跨行星物种”,而坎特雷尔表示,如果马斯克是认真的,他愿意再去一次俄罗斯,帮他买一枚火箭回来。

2001年10月底,马斯克、坎特雷尔和大学时期的好友阿德·雷西乘飞机一同前往莫斯科。雷西一直守护着马斯克,并设法弄清楚自己更好的朋友是否已经失去理智。雷西让马斯克看了一系列关于火箭爆炸的视频,还同其他朋友一起与之谈心,劝他不要再浪费钱了。但这些办法都没有见效,阿德于是跟他一起去了俄罗斯,希望能够尽力看好他。“阿德会把我叫到一边,然后对我说,‘埃隆做事已经失去理智了。难道他自以为是在发扬博爱精神吗?他真是疯了。’”坎特雷尔说,“因为太担心,所以阿德跟着我们一起去了。”有钱人其实可以正大光明地在公开市场上购买航天导弹,但他们非得跑到后俄罗斯去买,阿德确实有必要担心他是不是疯了。

马斯克又把迈克尔·格里芬拉进了团队,在4个多月的时间里,他们和俄罗斯人碰头三次[4]。他们还和其他几家公司碰了几次面,其中包括给俄罗斯联邦宇航局制造过火星和金星探测器的拉沃契金设计局,以及商用火箭发射器制造商Ko *** otras公司。所有的会面程序都依照俄罗斯的传统习俗进行。俄罗斯人经常不吃早餐,他们会提议11点左右在办公室见面,这样就能早点儿吃午饭。然后,他们可以在会客的过程中就着三明治、香肠,当然还有伏特加闲聊个把小时甚至更久。这时,格里芬通常会变得不耐烦。“他无法忍受愚蠢之人,”坎特雷尔说,“他会环顾四周,心想,‘该死的,我们什么时候才能开始谈生意啊。’”但他没那么幸运,吃完午饭,俄罗斯人还要抽烟、喝咖啡,这又要花好长时间。终于所有桌子都清理干净了,带头的俄罗斯人才问马斯克:“你想买什么来着?”哪怕俄罗斯人对他的态度能认真一点儿,他也不至于那么生气。“他们打量着我们,好像我们是一群不靠谱儿的人,”坎特雷尔说,“他们中的一位首席设计师用鄙夷的眼神看着我和埃隆,他觉得我们一无所知。”

交锋最激烈的一次会面,发生在莫斯科市中心附近一幢被人遗忘的大楼里,这幢楼估计是俄国十月革命前建造的。双方不停地推杯换盏,喝的还是伏特加,嘴里高呼“为了太空事业!”“为了美国!”。马斯克打算以2 000万美元的价格购买三枚弹道导弹,改装之后送上太空。借着酒劲儿,马斯克开门见山地问对方,买一枚导弹需要多少钱。对方回答说:每枚800万美元。马斯克还价到800万两枚。“他们就坐在那儿,看着他,”坎特雷尔说,“好像说了‘小伙子,别闹了’这样的话。他们还讽刺他没那么多钱。”这时,马斯克觉得这群俄罗斯人要么就是没有诚意做这笔买卖,要么就是想从他这个互联网大亨身上狠狠敲一笔。最后,他愤然离席。

马斯克一行人的情绪跌至低谷。当时是2002年2月底,他们出门叫了辆出租车直接去了机场。冬天的莫斯科街道上堆满了积雪和垃圾。在出租车上,大家一言不发。马斯克来俄罗斯的时候信心满满,心想自己马上就能为全人类带来一场翻天覆地的变化,如今却铩羽而归,对人性感到失望至极。以马斯克的预算,他们只买得起俄罗斯人的火箭。“当时感觉时间过得真慢,”坎特雷尔说,“我们就坐在那儿沉默不语,看着俄罗斯农民冒雪出去采购。”忧郁的气氛一路陪伴着他们,直到登机后飞机上的酒水车推到面前。“每次飞机从莫斯科起飞,我的心情就特别舒畅,”坎特雷尔说,“那感觉就像,‘天哪,我逃出来了。’所以,我和格里芬开始喝酒碰杯。”马斯克坐在他们前面一排,正在电脑前打字。“我们心想,‘这个呆子,他现在还能干吗?’”这时马斯克突然转过身来,亮出了他 *** 的电子表格。“兄弟们,”他说,“我觉得我们可以自己造火箭。”

格里芬和坎特雷尔这时已经几杯酒下肚,对他的白日梦再也提不起兴趣了。他们听过很多这样的故事,一个个雄心勃勃的有钱人都认为自己能够征服太空,结果只是让自己的财富付诸东流。安德鲁·比尔(Andrew Beal)是得克萨斯州房地产和金融界的奇才,就在去年,他关闭了自己的航空公司,而他投资在大型试验场的几百万美元都打了水漂。“我们心想‘做你的春秋大梦去吧’,”坎特雷尔说,“但埃隆说,‘不,我是认真的。你看这个表格。’”马斯克把他的笔记本电脑递给格里芬和坎特雷尔,他们惊呆了。表格里详细列明了建造、装配和发射一枚火箭所需的成本。根据马斯克的计算,他需要建造一枚大小适中的火箭,以满足那些搭载小型卫星和研究设备的细分市场的需求,这样就能节省一笔发射费用。他在表格中还列出了假设的火箭性能特性,内容十分详细。“我说,‘埃隆,你从哪里得到这些数据的?’”坎特雷尔说。

马斯克用了几个月的时间研究航天工业及其背后的物理原理。他从坎特雷尔和其他人那里借来了《火箭推进原理》(Rocket Propulsion Elements)、《天体动力学基础》(Fundamentals of Astrodynamics)、《燃气涡轮和火箭推进的空气动力学》(Aerothermodynamics of Gas Turbine and Rocket Propulsion),还有其他各种专业书籍。马斯克仿佛又找到了童年时的状态,他努力吸收关于太空的一切知识,在这一系列近似冥想的学习过程中,他终于意识到,自己制造的火箭可以,而且也应该比俄罗斯人的更便宜。忘了老鼠计划吧。忘了可以回传生长影像的植物吧,它有可能在火星上死掉。通过更低的太空探索成本,马斯克可以激发人们重新思考太空探索。

马斯克的计划传遍了整个太空研究领域,但大家都对这个消息不以为然。卓比林和其他人都听说过很多类似的故事。“不少亿万富翁都被工程师的花言巧语蒙得晕头转向,”卓比林说,“结合我的头脑和你的资金,我们可以建造一艘火箭船,这不仅有利可图,还能开创太空事业的新纪元。工程师在接下来的两年里都会拿着有钱人的资金到处忙活儿,直到有一天有钱人觉得没劲了,项目就无疾而终了。至于埃隆,大家提到他时都是一声叹息,说道:‘好吧,他本来只需要花1 000万美元送老鼠上太空,但现在他却要花几亿美元,然后像他的前辈一样什么也没做出来。’”

虽然马斯克知道成立一家火箭公司会面临多大的风险,但至少有一个理由支持着他,让他觉得自己能在别人失败的地方爬起来。这个理由就是汤姆·米勒(Tom Mueller)。

米勒出生在爱达荷州的圣玛丽小镇,父亲是一名樵夫。他是小镇上有名的怪人。冬天,当别的孩子都在树林里探险时,米勒一个人坐在暖和的图书馆里看书,或者在自己家里看《星际迷航》。他还会精修器件。上小学后的一天,米勒在一条小巷里发现了一座破旧的钟,他把它当成宝贝。每天他都要修理钟的几个零件——一个齿轮、一根弹簧,直到指针再次转动。类似的事情也发生在家里的割草机上,一天下午,米勒在家门口的草坪上把割草机拆了。“父亲回家的时候很生气,因为他以为自己需要买一台新的割草机了,”米勒说道,“但我重新把它组装好了,它还能割草。”然后米勒迷上了火箭。他开始邮购材料,根据说明书建造小型火箭。米勒很快就制造出了火箭。年仅12岁的他 *** 了一架航天飞机模型,它可以搭载在火箭上,升空并滑翔回到地面。几年后,为了进行一个科学项目,米勒向父亲借了一台气焊设备,用来制造火箭引擎原型。米勒将设备倒置在一个装满水的咖啡罐中来冷却。“我可以这样忙活儿一整天。”他还发明了同样创新的 *** 来测定设备的性能。这一设备让米勒获得了许多地区性的科学竞赛奖,但却没能在国际赛事中获奖。“这让我很受挫。”米勒说。

米勒是个高高瘦瘦、长着一张方形脸的小伙子。他为人随和,在大学里得过且过,没事就教教朋友如何制造烟幕弹。最后他终于安定了下来,成为一名机械工程专业的优秀学生。大学毕业之后,最开始他在休斯飞机公司从事卫星研究。“那不是火箭,不过也差不多。”随后他又去了TRW天空与电子设备公司(TWR Space & Electronics)。20世纪80年代下半叶,罗纳德·里根(Ronald Reagan)的星球大战计划引起了太空爱好者们的极大兴趣,他们幻想着制造出各种动力学武器和可能引起的各种混乱。米勒在TRW公司实验了许多种推进剂,负责TR-106型引擎的开发。这是一种以液态氧气和氢气作为燃料的大型设备。业余时间里,米勒喜欢和来自反应力研究学会的几百号业余火箭爱好者聚会。反应力研究学会成立于1943年,致力于推进火箭的建造和发射。周末的时候,米勒会和学会的其他成员一起去莫哈韦沙漠,改进他们自己研制出来的非专业设备。米勒是学会的杰出成员之一,擅长制造一些能够真正运作起来的机器,还会实践一些不被TWR公司保守上司认可的激进设想。他引以为傲的成就是一台重达80磅的火箭推进器,它可以产生1.3万磅的推力,被誉为世界上更大的由业余爱好者制造的液体燃料火箭推进器。米勒说,“那些火箭现在还挂在我的车库里呢。”

2002年1月,米勒去约翰·加维(John Garvey)的车间闲逛。加维已经从麦道飞机公司离职,准备自己制造火箭。车间位于亨廷顿海滩,他在那儿租了一间工业厂房,规模相当于可以停放6辆车的停车场。当时他们正在捣鼓那台80磅的火箭推进器,然后加维说一个叫埃隆·马斯克的人可能会来车间看看。业余火箭爱好者的社交圈子联系很紧密,正是坎特雷尔建议马斯克去看看加维的车间和米勒的设计。一个周日,马斯克来到车间,他穿着一件时髦的黑色皮风衣,看起来活像个身价不菲的杀手,同行的还有他已经怀孕的妻子贾斯汀。当马斯克开始发问的时候,米勒正扛着那台80磅的火箭推进器,准备把它放到一个支架上。“他问我,这玩意儿的推力有多大?”米勒说,“他想知道我是否制造过更庞大的设备。我说做过,之前我在TRW公司制造过一台可以产生65万磅推力的火箭推进器,每个细节我都一清二楚。”米勒放下火箭推进器,准备好好回答马斯克的质询。“这么大一个火箭推进器要花多少钱?”马斯克问道。米勒告诉他,TRW公司花了大约1 200万美元。马斯克又问:“好吧,如果让你自己制造的话,需要多少钱?”

结果米勒和马斯克聊了好几个小时。米勒邀请马斯克下周末到他家里做客,继续讨论之前的话题。马斯克意识到,他终于找到了一个真正对制造火箭细节了如指掌的人才。在那之后,马斯克把米勒介绍给了团队中的其他专家,让他参与他们的会议。专家们的专业水平给米勒留下了深刻印象,他们拒绝了比尔(Beal)宇航技术公司和其他航天巨头提供的职位,就是为了实现自己近乎疯狂的想法。而马斯克不同,他似乎知道自己在做什么,经过一次又一次的会议,他淘汰了那些唱反调的人,最终留下了一群志同道合的精英工程师。

米勒在马斯克的表格中增加了新型低成本火箭性能和成本方面的参数,并在其他团队成员的帮助之下,重新完善了这一构想。不同于波音公司、洛克希德公司、俄罗斯人和其他国家发射的大型火箭,马斯克制造的火箭不会搭载大型卫星,而是瞄准低端卫星市场。借助于近年来迅速发展的计算机与电子技术,它最终将成为理想的更小载荷的新兴火箭。他的火箭直接瞄准太空产业的一大理论,即如果一家公司能够大幅降低每次发射的成本并定期进行发射的话,将会为商用和科研使用有效载荷打开一个全新市场。马斯克对于他的想法能够走在潮流的最前沿很得意,并努力成为航天新时代的主力。当然,这些都还仅仅存在于理论层面,但很快就将付诸实践。PayPal已于2月上市,股价暴涨55%,马斯克知道eBay也想收购这家公司。在忙于构思如何制造火箭的同时,他的身家已经从几千万暴涨到了几亿美元。2002年4月,马斯克不再满足于仅仅是个宣传噱头这一想法了,他决定成立一家商业化的太空公司。他将坎特雷尔、格里芬、米勒和波音公司的航空工程师克里斯·汤普森(Chris Thompson)召集起来,对他们说:“我想开一家太空公司,如果你们想入伙,那我们就开始干吧。”(格里芬本来想要入伙,但马斯克拒绝了他住在东海岸的请求,因此他婉拒了这一提议,而坎特雷尔在这次会议之后观望了几个月就走了,他认为这家公司风险太大。)

2002年6月,毫不起眼的太空探索技术公司(SpaceX)成立了。在洛杉矶郊区埃尔塞贡多格兰大道东1310号,马斯克租了一间旧仓库用于开展太空事业,这一带的太空产业较繁荣。这幢建筑占地7.5万平方英尺,之前的租户是一家货运公司,他们把大楼的南侧用作后勤仓库,改装后设置了几个接货口,供货运卡车装卸货。这方便了马斯克直接开着他的银色迈凯伦进入大楼。除了这个仓库之外,大楼的其他地方都很简陋,只有水泥地面和一块40英尺高的天花板,上面的木梁和隔热层都暴露在外面,形成一个弧形屋顶,看上去像是个飞机库。大楼的北侧是办公区,有几个办公隔间,空间大约可以容纳50人。SpaceX刚刚成立的之一个星期,运货卡车在大楼里进进出出,送来各种戴尔笔记本电脑、打印机和折叠桌——这些就是公司的之一批办公桌。马斯克走到其中一个卸货区,打开卷帘门,自己动手卸载设备。

马斯克很快把就依据自己的风格重新布置了SpaceX的办公室:在水泥地板涂上一层环氧树脂涂层,墙上刷的是白色乳胶漆。整个工厂以白色系为主,这样看起来既干净又敞亮。办公桌四散在工厂里,这样一来,毕业于常春藤大学的计算机科学家、负责机器设计的工程师和负责制造硬件的电焊工、机械师都可以坐在一起。这一安排在业内算是一个重大突破,因为传统的航空公司都会让工程师和机械师分开工作,他们会在房租和人力都便宜的地方设立工厂,工程师和机械师往往相隔千里。

之一批员工入职时,他们被告知,SpaceX的目标是成为“太空行业中的西南航空公司”。SpaceX能够自己制造火箭推进器,然后向供应商采购火箭的其他零件。公司的立足之本是制造质量更好、价格更低廉的火箭推进器,并优化装配过程,这样一来,他们制造火箭的速度就会比其他公司更快,并且更省钱。这包括建造一种可移动的发射平台,它能够移动到不同的地点,将火箭从水平位置调整至垂直状态,然后再发射进入太空,一切都有条不紊。SpaceX打算迅速掌握这一流程,每个月多发射几枚火箭,以便从中盈利,这样就不会成为一家需要依靠 *** 资金才能存活的大型承包商了。

SpaceX将会开启美国火箭领域的新纪元,一切都会变得更加现代化。马斯克认为,太空产业在过去的50年内并没有真正进步。航空公司之间少有竞争,尽管它们生产的产品性能极佳,但却造价高昂。它们发射的每一枚火箭都和法拉利一样又贵又好,但其实有时候便宜一点的本田雅阁就能满足要求。相比之下,马斯克会利用自己曾经在硅谷学到的新技术来经营SpaceX,充分利用在过去几十年里迅速发展的计算机和材料科学,使得整个公司运作得又快又好。作为一家私营企业,SpaceX还可以避免像 *** 承包商那样的浪费和成本超支。马斯克宣布SpaceX的之一枚火箭名为“猎鹰1号”,这是向电影《星球大战》中的“千年隼”号和自己致敬,因为他将是精彩未来的缔造者。当时,发射一枚550磅载荷火箭的成本至少需要3 000万美元,但马斯克承诺,“猎鹰1号”将能够搭载1 400磅的载荷,并且只需要花费690万美元。

秉持一贯的行事作风,马斯克为这一目标设置了近乎疯狂的时间表。SpaceX最早的一份报告显示,公司将在2003年5月和6月分别制造出之一台和第二台火箭推进器,7月完成火箭机身的生产,8月一切装配完毕,发射台将在9月准备完毕,首次发射将于2003年11月进行,这距公司成立仅15个月。登陆火星的计划被延至2010年年底。这些都是马斯克这个天真的、做事有逻辑的乐观主义者为员工定下的完成工作的时限。这是马斯克对自己和员工的更低期望,他幻想着员工们——他们有着各自的不足——都能为实现这个目标而不懈地努力工作。

当听说了这家新公司之后,太空爱好者们并不关心马斯克的时间安排是否切合实际,他们只是很激动,因为终于有人决定采用价格低廉且快速的运作 *** 了。一些军方成员早就已经提议给武装部队配备更强大的太空设备,他们称之为“太空快速响应”。一旦冲突爆发,军方希望特定任务卫星能够迅速做出反应。如果做到这一点,将使目前这种需要花10年时间才能将卫星制造和部署完毕的模式遭到弃用。军方需要的是价格更低廉、更小巧的卫星,能够通过软件重新配置,一接到通知就能马上发射,类似于一次性卫星。“如果我们能够做到这一点,一切将重新洗牌,”已经退休的空军上将皮特·沃登(Pete Worden)在美国国防部担任顾问时与马斯克结识,他说,“它会让我们在太空的响应速度和海陆空作战时一样快。”沃登的工作需要他随时关注尖端科技。他感觉自己遇到过的很多人只是在做白日梦,但马斯克看起来有理有据、知识渊博而且能力不凡。“我也曾与其他在车库里制造射线枪和其他设备的人交谈过,但很明显,埃隆的确与众不同,他很有远见,而且真正了解火箭技术,我对他印象深刻。”

同军方一样,科学家们需要低成本且快速地进入太空,能够发射实验设备并定期获得数据反馈,而一些医疗和消费品行业的公司同样对进入太空感兴趣,他们想要研究缺乏重力会对其产品性能产生怎样的影响。

虽然一枚便宜的运载火箭这个概念听起来不错,但一个家民营公司制造的火箭能否使用还是个未知数。如果你在视频网站YouTube上快速搜索“火箭爆炸”,你会看到几千个关于过去几十年里发生在美国和苏联的火箭发射事故的视频。1957~1966年,单单美国就尝试发射过400多枚火箭,其中大约100枚坠毁并爆炸了5。大多数用于运载设备的火箭都是由导弹改造而成的, *** 对此投入了数十亿美元的资金,并反复进行实验和调整。SpaceX的优势在于它能够吸取过去的教训,而且它还拥有几名经验丰富的员工,他们都曾在波音和TRW之类的公司参与过火箭项目。但公司的预算仅够发射三四次,一旦接连遭遇失败,导致爆炸,便无法从头再来。“大家都觉得我们疯了,”米勒说,“在TRW公司,有一支团队来做这项工作,并且有 *** 的资金支持。但现在我们只有几个人,要制造一枚低成本的火箭,我们几乎是白手起家。没有人相信我们会成功。”

2002年7月,马斯克沉浸在成立新公司的喜悦中。eBay展开攻势,以15亿美元收购PayPal。这笔交易让马斯克获得了一笔流动资金,他向SpaceX投入了1亿多美元。有了这么一大笔投资,再没有人能够像当初收购Zip2和PayPal那样把SpaceX的控制权从马斯克手中夺走了。对于那些坚定地忠于马斯克、愿意和他一起完成这个看似不可能完成的任务的员工来说,这笔投资如同及时雨一般,足以支持他们之后好几年的工作。这笔资金也增强了马斯克的自信和声誉,让他在和 *** 官员会面时能够平起平坐,并对供应商们发号施令。

但接下来突然发生了一件让他猝不及防的事。贾斯汀生下了一个男孩儿,取名为内瓦达·亚历山大·马斯克。就在PayPal被eBay收购的消息公布时,刚刚出生10周的内瓦达夭折了。当时,夫妇俩给已经睡着的孩子掖好被子,让他平躺着睡觉,医生都是这么教父母的。当他们再次查看孩子的时候,他已经停止了呼吸。医生称孩子死于婴儿猝死综合征,是一种会导致婴儿死亡的意外事故。“当医务人员赶来为他急救时,他已经因缺氧太久而脑死亡了,”贾斯汀在为《美丽嘉人》撰写的文章中写道,“他在奥兰治县的医院里靠呼吸机维持生命,三天后我们决定摘下他的呼吸器。他就这么死在了我的怀里。埃隆明确表示他不想谈及内瓦达的死,我无法理解,就好像他无法理解我在人前的悲痛,他说我这是‘被感情牵着鼻子走’。于是我决定放下悲痛,两个月后,我之一次去诊所打算尝试试管婴儿。埃隆和我想要尽快再生一个孩子。在接下来的5年里,我生了双胞胎和三胞胎。”后来,贾斯汀把马斯克的反应归因于小时候的痛苦遭遇而形成的防御心理。“他害怕黑暗,”她接受《时尚先生》杂志采访时说道,“他一直不断向前,只有这样他才能生存下去。”

马斯克只向更好的朋友敞开心扉,诉说自己心底的伤痛。但大多数时候,贾斯汀读懂了她的丈夫。他不明白把悲伤表达出来的好处。“谈论这种事只会让我极度悲伤,”马斯克说,“我不明白为什么要谈论这种极度伤心的话题。这对未来没有好处。如果你已经有了其他的孩子和责任,沉浸在悲痛里对身边的所有人都没有好处。我不知道在这样的情况下该做什么。”

内瓦达夭折之后,马斯克让自己埋首于SpaceX的工作中,并迅速对公司的目标进行了扩展。他和航天承包商们讨论SpaceX可能开展的外包工作,但结果却让他很失望。听起来他们都要收取很大一笔费用,但工作进度却很慢。与其将这些公司制造的零件整合在一起,不如自己动手在SpaceX制造零件。“在总结了‘阿波罗’号飞船、X-34/Fastrac型火箭和以前的其他运载火箭项目的经验之后,SpaceX打算独立从事‘猎鹰’号火箭的全部开发工作,包括两台火箭推进器、涡轮泵、低温贮罐结构和制导系统。”SpaceX公司在网站上宣布,“内部开发工作加大了研发难度,所需的资金也增多了,但为了降低登陆太空的成本,我们别无选择。”

马斯克聘请的公司高管们可谓全明星阵容。米勒马上就开始了制造两台引擎的工作,它们分别以两种猎鹰的名字命名,即灰背隼(Merlin)和茶隼(Kestrel)。克里斯·汤普森曾经是一名水兵,曾在波音公司担任运营副总裁,管理德尔塔火箭和“大力神”号火箭的生产。蒂姆·布扎(Tim Buzza)也来自波音公司,他是世界上更优秀的火箭测试专家之一。史蒂夫·约翰逊(Steve Johnson)曾经在JPL和其他两家商业太空公司任职,现在担任SpaceX的高级机械工程师。航空工程师汉斯·克尼格斯曼(Hans Koenig *** ann)负责航空电子技术、制导和控制系统的开发。马斯克还聘请了格温·肖特维尔(Gwynne Shotwell),她在航空领域经验丰富,作为SpaceX的之一位销售员,经过多年的升迁,最终晋升为总裁,成为马斯克的左膀右臂。

随后,玛丽·贝思·布朗也加入了团队,她如今是SpaceX和特斯拉的传奇人物。布朗——大家都叫她MB,作为马斯克的助手,一直忠心耿耿,他们的关系简直是电影《钢铁侠》中托尼·史塔克和佩珀·波茨的现实版。如果马斯克一天工作20个小时,布朗也会同样如此。在过去的几年里,她给马斯克买饭、预订行程、安排他陪伴自己孩子的时间、为他挑衣服、处理媒体要求,必要时,她会把马斯克拉出会议室,让他履行工作时间表。她是连接马斯克和他所有兴趣爱好的桥梁,对于公司员工来说,她是团队里一名珍贵无比的骨干人员。

布朗在SpaceX的早期文化中扮演了关键的角色。她会留意很小的细节,比如办公室里红色宇宙飞船形状的垃圾桶;她还会帮助调节办公室里的气氛。当发生和马斯克直接相关的事情时,她始终坚定地站在他这一边,淡定、从容。在其他时候,她脸上总是露出温暖的微笑,让人如沐春风。“她总是说:‘亲爱的,你好。’”SpaceX的一名技术人员回忆道。布朗会收集别人发给马斯克的一些奇奇怪怪的信,给它们取名为“一周笑料”,并发给大家,博大家一笑。曾经有一封信中画了一艘月球飞船的素描,页面上有一个红点。发这封信的人把这个红点手动圈出来,然后在旁边写上:“那是什么?血?”还有些信件提出了制造永动机的计划,并建议制造一个巨大的充气式兔子,用来阻止石油泄漏。有一段时间,布朗还负责管理公司的账目并在马斯克外出时处理公司业务。“她几乎独揽大权,”那位技术人员说,“她会说‘埃隆就是希望我这么做’。”

她更大的天赋可能是会看破马斯克的心理。在SpaceX和特斯拉的办公室里,布朗把她的办公桌安放在马斯克前方几英尺处,这样一来,大家必须经过她才能见到马斯克。如果有人需要申请采购一个高价物件,他们会在布朗面前等一会儿,如果她点头,他们就可以进去找马斯克申请;如果她摇头,他们更好赶快闪人,因为马斯克今天心情不佳。这种点头摇头的提示在马斯克心情极度暴躁的情况下尤其重要。

SpaceX的普通工程师都是年轻的小伙子,他们在学校时成绩优异。马斯克会亲自到顶尖大学的航天学院打听成绩更好的学生。他经常会打 *** 到宿舍找这些学生并直接聘请他们到自己的公司工作。迈克尔·科隆诺(Michael Colonno)在进入斯坦福大学时就收到过马斯克的来信。“我还以为这是个恶作剧 *** ,”他说,“我开始还不相信,他居然成立了一家火箭公司。”在网上搜索了马斯克的信息之后,学生们都会愿意加入SpaceX。在近几年或者近几十年里,对于渴望探索太空的年轻航天人才来说,这是之一次有机会进入一家有趣的公司、设计火箭,甚至成为一名宇航员,而不需要加入一家官僚主义横行的 *** 承包商。SpaceX的雄心壮志传遍业界,许多喜欢冒险的顶级工程师纷纷从波音公司、洛克希德马丁公司和轨道科技公司离职,来到这家行业新贵工作。

在SpaceX成立的之一年中,每个星期都会有一两个新员工加入他们的团队。凯文·布罗根(Kevin Brogan)是公司的第23名员工,他来自TRW公司。他在TRW受到各种条条框框的限制,让他无法自由工作。“我管它叫乡村俱乐部,”他说,“在那儿根本没人干活儿。”布罗根在SpaceX面试后的隔天就开始工作了,他们让他在办公室里随便挑一台电脑用。“结果我自己去弗里电子商场买了所有必需品,又去史泰博办公用品商场买了把椅子。”布罗根说。他当时觉得莫名其妙,工作了12个小时后,他开车回家,睡了10个小时,然后又回到了工厂。“我累坏了,这简直是身体和心理的双重折磨,”他说,“但我很快就爱上了这种工作方式,都无法自拔了。”

SpaceX决定开发的之一批项目之一是制造一台气体发生器,这是一种类似于小型火箭推进器的机器,能够产生热气。米勒、布扎和一群年轻工程师在洛杉矶组装了这台气体发生器,把它装进一辆小皮卡,带到加州的莫哈韦沙漠进行测试。莫哈韦是距离洛杉矶约100英里处的一座沙漠小镇,那里是缩尺复合材料公司(Scaled Composites)、XCOR航天公司和其他一些航天公司的测试中心。许多航天项目都在莫哈韦机场周围进行。这些公司在那里建立了自己的工厂,发射各种尖端飞机和火箭。SpaceX团队也来到这里,向XCOR借了一个试验台,它的大小正好可以放置那台气体发生器。初次点火发射在上午11点进行,维持了90秒。气体发生器启动了,但它释放出大量黑色烟雾,由于当天没有风,烟雾把机场控制塔都遮住了。机场管理人员冲到测试现场,把米勒和布扎训斥了一顿。机场领导和XCOR的一些人前来劝架,让SpaceX的工程师们不要紧张,明天再测试一次。作为领导人物,布扎决定发挥SpaceX永不放弃的精神,他叫来几辆卡车,运来了更多的燃料,并说服了机场管理人员,同意他们再测试一次。接下来的几天里,SpaceX的工程师们完善了整个流程,一天能够进行好几次测试,这是在机场进行测试的其他公司从来没有做到的。经过两个星期的反复测试,他们终于把气体发生器调试到了理想的状态。

他们又去了几次莫哈韦沙漠以及其他场地,包括爱德华兹空军基地的一个试验台和密西西比州的另一个试验台。在这次乡村火箭之旅中,SpaceX的工程师们在临近得克萨斯州中心区域的小城市麦格雷戈意外发现了一个300英亩的试验场。他们对这里感到很满意,建议马斯克把它买下来。多年前,海军曾在这里进行火箭测试,安德鲁·比尔在他的航天公司倒闭前也在这里进行过试验。“当比尔发现开发一枚能够将大型卫星送入轨道的火箭需要3亿美元时,他就放弃了,并且留下了很多有用的基础设施,现在正好能为SpaceX所用,其中包括一座三层混凝土三脚架,支架像红杉树干那样粗。”记者迈克尔·贝尔费欧在《火箭专家》(Rocketeers)一书中写道。这本书记录了几家私营太空公司的崛起。

年轻的工程师杰里米·霍尔曼(Jeremy Hollman)就住在得克萨斯州,正好可以就近在那里的试验场工作。霍尔曼正符合马斯克的 *** 条件:他在艾奥瓦州立大学取得了航天工程学位、在南加州大学取得了航天工程硕士学位。他在波音公司做过几年测试工程师,负责喷气机、火箭和宇宙飞船的测试。[5]

霍尔曼在波音公司的时候受到各种限制,让他对大型航空公司没有好印象。他之一天到职的时候正值波音公司和麦道公司合并,两家公司合并为一家大型的 *** 承包商。公司举办了一次野餐活动来鼓舞士气,结果连这么简单的活动他们都办不好。“一位部门主管发表了一通演说,他说我们是一家有信念的公司,然后又说公司现在资金紧缺,”霍尔曼说道,“他要求所有人一分一厘都要节约。”之后的情况并没有好转。波音公司的每个项目都很庞杂并且非常烧钱。所以当马斯克以掀起行业巨变来游说的时候,霍尔曼马上抓住了这个机会。“我认为这是一个我不能错过的机会。”

米勒已经为他想制造的两台火箭推进器构建了三维计算机模型。“灰背隼”是“猎鹰1号”之一级所需的推进器,能够将它发射离开地面;“茶隼”比它小一号,用来提供动力,它是火箭第二级所需的推进器,在太空中负责制导。霍尔曼和米勒联手确定出推进器的哪些零件SpaceX可以自己在工厂制造,哪些零件应该外部采购。对于那些需要外部采购的零件,霍尔曼需要去不同的机械工厂了解报价和交货期限。总有一些机械师告诉霍尔曼,SpaceX的日程安排太过疯狂。还有些工厂比较懂得变通,他们愿意尝试对现有的产品做出调整以满足SpaceX的要求,而不是完全从头开始制造。霍尔曼还发现,创新可以帮助他走得更远。比如说,他发现只要改动一下现成的汽车排污阀的密封部分,就能符合火箭燃料的使用条件了。

在SpaceX位于加州的工厂制成了之一台火箭推进器之后,霍尔曼把它和很多其他设备装进了一辆V–Haul拖车。他将拖车挂在白色悍马H2后面,载着4 000磅的设备沿着10号公路从洛杉矶一路开到了得克萨斯州的试验场[6]。把推进器送达得克萨斯州之后,SpaceX开始了有史以来最重要的一次团队合作。冒着被响尾蛇、火蚁攻击的危险,忍受着与世隔绝的孤独和酷热,布扎和米勒带领的团队开始探索推进器的每一个细节。这是一项压力很大的工作,一不小心就会爆炸,工程师们很委婉地称之为“毫无预兆地快速解体”。这将考验这群工程师的努力和技术是否真正过关。成功之后,SpaceX的员工们用纸杯喝了一瓶价值1 200美元的人头马庆祝,开着悍马回到了公司的公寓,而且还幸运地通过了酒驾测试。从那以后,从加州到试验场的这段艰苦跋涉被戏称为“得州牛车之旅”。SpaceX的工程师们会连续工作10天,然后回加州过个周末,随后又回来继续工作。为了缓解长途颠簸之苦,马斯克有时会允许他们搭乘他的私人飞机。“他的私人飞机只能载6个人,”米勒说,“不过,如果有人愿意坐在卫生间里的话,就能载7个人,我们一直是7个人乘一架飞机。”虽然海军和比尔遗留下一些试验装置,SpaceX还是得制造很多定制设备。其中更大的设备是一座长约30英尺、宽约15英尺、高约15英尺的水平试验台,还有一座两层楼高的互补垂直试验台。推进器需要点火时,工程师们会把它绑在其中一座试验台上,配备几个感应器来收集数据,并通过几台摄像机进行监视。工程师们躲在一边的沙坑内,那里有一个可以用来掩护的路堤。如果哪里出错了,他们会通过 *** 摄像头查看反馈信息,或打开一个舱口盖,寻找任何可能的线索。虽然附近农场的动物们似乎不太高兴,但镇上的本地人倒很少抱怨有噪声。“奶牛具有与生俱来的防御机制,它们会聚集在一起,开始绕圈跑,”霍尔曼说道,“我们每次给推进器点火时,牛群都会四散开来,形成一个圈,把幼崽保护在内圈。我们在那儿安装了个摄像机用于观察它们。”

“茶隼”和“灰背隼”都遭遇了挑战,工程师们会对它们轮流进行工程学测试。“我们会运行‘灰背隼’,直至我们耗尽硬件或遇到某种困难,”米勒说道,“然后,我们会运行‘茶隼’,我们总在忙活儿。”几个月以来,SpaceX工程师们每天早上8点到达试验场,进行12个小时的推进器测试,随后下班,去牛排馆吃饭。米勒有一种特别的 *** ,可以用来查看测试数据,发现引擎哪里发热、变冷或出现瑕疵。他会给加州打 *** ,提出修改硬件的要求,工程师们便会重新设计零件,然后寄到得州去。得州的工人们经常利用铣床和车床自己修改米勒所要求的零件。“‘茶隼’已经测试得差不多了,最让我感到自豪的时刻,是我们在车间里把 *** 来的材料,从惨不忍睹变得性能优越。”米勒说。一些在得州的团队成员甚至已经能够在三天内制造出一台可以用于测试的推进器。公司还要求这些员工熟悉软件。他们会通宵达旦地为推进器制造一台涡轮泵,第二天晚上接着干活儿,调整一系列应用程序来控制推进器。霍尔曼一直在做这种工作,他是个全才,但他不是唯一一个能做到这点的人。出于必要和冒险精神,这群头脑敏捷的年轻工程师个个都拥有跨学科的本领。“这一经历令我们痴迷,”霍尔曼说道,“尽管你才二十四五岁,但他们那么信任你,会让你觉得充满力量。”

为了能够升空,“灰背隼”推进器需要燃烧180秒。一开始,这对得克萨斯州的工程师们来说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当时,引擎最多只能燃烧0.5秒,然后就会失灵。有时,“灰背隼”在试验时晃动得非常厉害;有时它不能适应新材料;还有可能会发生破损,需要升级主要零件,比如把一根铝歧管换成由更独特的铬镍铁合金 *** 的歧管,这样就能适应极端温度。有一次,一个燃料阀没能正确打开,造成整台推进器被炸毁。还有一次测试出错,整个试验台都被烧毁了。一般都是布扎和米勒负责打 *** 给马斯克报告这些小缺陷。“埃隆很有耐心,”米勒说道,“我记得有一次,我们在同一天运行了两个试验台,结果炸毁了两台设备,我告诉埃隆,我们可以再试另一台推进器,但我当时真的很泄气,又累又抓狂,简直不想跟埃隆说话了。我对他说,‘我们可以把另一个玩意儿放在那儿,但我今天已经受够了,今天真够倒霉。’他说对我,‘好吧,没事的,冷静点。我们明天重新再来。’”后来,埃尔塞贡多的同事对他们说,那天,当在 *** 里听到米勒受挫又苦恼的声音时,马斯克简直要哭了。

马斯克不能忍受的是找借口推脱或者缺乏明确的工作计划。霍尔曼在领教过马斯克的标志性拷问后领悟到了这一点。“这是我接过的最糟糕的一通 *** ,”霍尔曼说道,“测试出了问题,埃隆问我要多久才能修好,我当时没有马上回答。他说,‘你必须回答,这对我们公司很重要,所有事情都取决于此,你怎么能一无所知呢?’他直截了当地追问我。我以为应该快点让他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才对,但之后我领悟了,更重要的是了解全面信息之后再告诉他。”

有时,马斯克会直接参与实验过程。其实,最难忘的一次经历是SpaceX试图完善推进器的冷却室。公司以7.5万美元的价格购买了几个冷却室,并向里面注水以测定其抗压能力。在最初的测试中,其中一个比较贵的冷却室破裂了。然后,第二个冷却室又在同样的部位裂开了。马斯克要求进行第三次测试,工程师们在一旁战战兢兢地看着。他们认为大概是水压太大了导致的,马斯克这么做会把所需的设备全部弄坏。在第三个冷却室破裂后,马斯克将硬件送回加州,把它放在工厂地板上,在几名工程师的帮助下开始把环氧树脂装进冷却室,看看会怎么样。“他不怕亲自动手,”米勒说道,“他当时穿的衣服和鞋子都是意大利名牌,最后都弄脏了。他们一整晚都在那儿做实验,但不管怎么做,冷却室都会破裂。”马斯克认为硬件存在缺陷,他验证了自己的假设,便迅速采取行动,让工程师想出新的解决方案。

这些行动虽然只是尝试性的,但很有成效。SpaceX形成了一种特有的团队氛围,就像一个亲密的大家庭,一起抵御别人的质疑。2002年下半年的时候,公司还只拥有一座空仓库。一年后,这个仓库看起来已经像个真正的火箭工厂了。“灰背隼”推进器从得克萨斯州运送过来,放入装配线中,这样一来,机械师们就能把它们和火箭主体(即火箭的之一级)组装起来。随后,公司建立了更多站点,将之一级的火箭和第二级连接起来。他们利用起重机把零件吊起来,还铺设了蓝色的金属运输轨道,将火箭机身从一个工作站运送到另一个工作站。SpaceX还开始制造整流罩,能够在发射过程中保护火箭运载的设备,然后像蛤蜊一样打开并卸载设备。

SpaceX还得到了一个客户。根据马斯克的计划,之一枚火箭将于2004年年初在范登堡空军基地发射,为美国国防部运载一枚名为TacSat–1的卫星。随着目标日期的临近,每天工作20小时、每周工作6天已成常态,很多人的工作时间甚至更长。他们只有在周日晚上8点左右才能休息一会儿,那时马斯克允许他们用自己的工作电脑玩一会儿“雷神之锤III竞技场”和“反恐精英”之类的射击游戏。在那段指定的时间里,子弹上膛的声音在办公室里此起彼伏,大约20个人在那儿持枪作战。马斯克在游戏中的名字是Random9,他总是赢,喜欢讲脏话来干扰对手,然后毫不留情地把自己的员工炸死。“CEO总是用火箭和等离子枪打我们,”科隆诺说道,“更糟糕的是,他对这种游戏很拿手,反应超级快。他了解所有的招数,知道怎么偷偷接近我们。”

即将进行的火箭发射激起了马斯克的销售员本能。他想向大众展示他勤奋的员工们的成果,为SpaceX赢得一些关注。马斯克决定在2003年12月向公众展示“猎鹰1号”的原型。他们准备用一台特制的设备将7层楼高的“猎鹰1号”连同SpaceX的移动发射系统运到联邦航空管理局总部的外面。随后他们将在华盛顿召开新闻发布会,昭示天下,他们已经制造出了现代化、智能化并且价格更低廉的火箭。

SpaceX的工程师们对这种营销手段不感兴趣。他们每周工作100个小时以上,就是为了制造能让SpaceX站稳脚跟的商用火箭。马斯克把他们从得州叫回来 *** 一个漂亮的实物模型,他们用了很短的时间就做好了。“在我看来,这是很无聊的事情,”霍尔曼说道,“这个模型毫无用处。但在埃隆看来,它会帮助我们从政界要人那里赢得很多支持。”

在 *** 火箭原型的时候,霍尔曼体会到了为马斯克工作带来的喜怒哀乐。他的眼镜在几个星期前从脸上滑落,掉进得州试验场的一条火焰导管里了。于是霍尔曼只能戴上一副老式的护目镜[7],但是,当他试着钻到引擎下面的时候,刮到了镜片,这副眼镜也坏了。由于没有时间去配眼镜,霍尔曼变得很急躁。工作时间长、眼镜刮花、作秀,事情实在太多了。

一天晚上,他在工厂里发牢骚,没留意到马斯克就站在附近,并听到了一切。两个小时后,玛丽·贝思·布朗出现了,她拿了一张预约卡,让他去眼科专家那儿看病。当去看医生的时候,他发现马斯克已经支付了手术费。霍尔曼说,“埃隆对工作的要求很高,但他会先清除你前进路上的障碍物。”深思熟虑之后,他也接受了马斯克关于华盛顿计划的长远打算。霍尔曼说,“我觉得他是想让SpaceX看起来更真实一些,如果你把一枚火箭放在别人的院子里,人们就没法说它子虚乌有了。”

在华盛顿召开的新闻发布会取得了空前的成功,几个星期之后,SpaceX宣布了另一项令人惊讶的决定。尽管SpaceX连一枚火箭都还没有发射过,但它已经在计划下一枚火箭了。他们将在制造“猎鹰1号”的同时制造“猎鹰5号”。从名字来看,这枚火箭将拥有5台引擎,能够装载更重——重达9 200磅——的设备,并将其送入低地轨道。最重要的是,“猎鹰5号”在理论上能够到达国际空间站,完成补给任务,这将给SpaceX带来更多与NASA合作的机会。此外,由于马斯克非常重视安全性,据说这枚火箭能够在3台引擎失灵的情况下继续完成任务,这在过去几十年是闻所未闻的。

完成这一计划的唯一 *** ,就是按照SpaceX成立之初所承诺的那样,即本着硅谷创业精神来做。马斯克一直在寻找头脑灵活的工程师,他们不仅要在学业上表现出色,还要能够发挥自己的聪明才智做出一些特别的成就。当发现优秀的人才时,他会使出浑身解数把他或她招至麾下。打个比方,马斯克在莫哈韦机场飞机库举办的一场航天大会上遇到了一个人,但不一会儿,他就已经向那个人发出工作邀请了。这个人就是布莱恩·加德纳(Bryan Gardner)。加德纳的一部分学术工作是由美国军工企业诺斯洛普·格鲁门公司(Northrop Grumman)赞助的。“埃隆说‘我们会帮你偿还赞助费’,”加德纳说道,“于是,我在下午两点半把简历发给他,30分钟内他就逐项回复了我邮件里的所有内容。他说,‘希望你面试的时候能够具体地描述你的工作,而不是用一些专业术语。’他愿意花时间做这些细枝末节的事,这打动了我。”受聘之后,加德纳负责改进“灰背隼”引擎阀门的测试系统。引擎有几十个阀门需要测试,人工测试一个阀门通常需要花3~5个小时才能完成。6个月后,加德纳开发了一个在几分钟内就能完成阀门测试的自动化系统。这一设备能够追踪单个阀门,这样一来,得克萨斯州的工程师就能了解某一特殊零件的阀门了。加德纳说道,“没有人愿意负责这项工作,但我完成了,这让我在公司树立了威信。”

随着新员工陆续履职,除了原有的几栋办公楼外,SpaceX在埃尔塞贡多的几栋楼也都挤满了人。工程师们运行着复杂的软件,传输大型的图形文件,需要所有办公室之间的 *** 速度足够快。但大楼里的其他公司阻挠他们铺设光纤 *** 。与其花时间和其他公司争论,曾经和马斯克一起在Zip2和PayPal共事过的IT主管布兰登·斯派克斯(Branden Spikes)另辟蹊径,想出了一个更快的解决方案。他在 *** 公司工作的朋友帮他画了一张图,说明如何把 *** 电缆安全地夹在电线杆的电力线和 *** 线中间。深夜两点,一群人蹑手蹑脚地开着车载升降台出现了,他们安全地把光纤 *** 电线杆,直接将网线拉到了SpaceX的大楼里。“我们用一个星期就搞定了这件事,而不是花几个月去获得许可,”斯派克斯说道,“我们总是会遇到一些看似无法克服的挑战,我们只能团结起来把它打败。”

无论上班时间或下班时间,马斯克总是不遗余力地督促员工做得更多更好。斯派克斯的其中一项工作是在马斯克的家里安装他的专属游戏设备,这使计算机的运行能力达到了极限,需要在设备内部用一系列水管来冷却。其中一台游戏设备总是发生故障,斯派克斯发现,这是因为马斯克家里的电力线太脏了,他在游戏室安装了一根专用电线解决了这个问题。但这项额外的工作没有让斯派克斯赚到加班费。“有一次,SpaceX的邮件服务器崩溃了,埃隆咬牙切齿地说‘我不希望这种事再次发生’,”斯派克斯说,“他会一直瞪着你,直到你理解了他的意思,才会将目光移开。”

马斯克一直在寻找能够跟得上SpaceX的创造力和步调的承包商。与其盲目地在航天领域乱找,他宁愿在不同领域寻找具有相似经历的供应商。一开始,SpaceX需要采购燃料罐——这是火箭的主体。马斯克在中西部找到了几家公司,它们制造过乳制品和食品加工行业使用的大型金属农用储存设备。这些供应商还尽力与SpaceX的日程保持步调一致。马斯克总是乘飞机去往美国各地,拜访这些供应商,有时他会搞突然袭击,去查看承包商的工作进度。有一次,马斯克去威斯康星州一家名为Spincraft的公司视察。马斯克和几名员工坐着他的私人飞机远道而来,他们晚上很晚才到达,以为会看到一群工人加班加点帮他们制造燃料罐。结果马斯克发现,Spincraft的工作进度远远落后于原定计划,他对Spincraft的一名员工说道,“你们拖了我们的后腿,这让我很不爽。”Spincraft的总经理戴维·施密茨(David Schmitz)说,“马斯克的苛刻是出了名的,他总会亲自来追踪进度。”“如果埃隆不高兴了,你要知道,”施密茨说,“事情会变得非常不愉快。”在那次视察之后的几个月,SpaceX在公司内部增设了焊接岗位,这样他们就能抛弃Spincraft,自己在埃尔塞贡多制造燃料罐了。

有一位业务员乘飞机来到SpaceX,推销一些技术性基础设施。他采用的是几个世纪以来业务员基于人际关系形成的一套标准流程——拜访、说一会儿话、感受对方的态度,然后开始谈生意。马斯克不吃这一套。“那个家伙进来以后,埃隆问他为什么他们要见面,”斯派克斯说,“他说,‘是为了拉拉关系。’埃隆回答说,‘好吧,很高兴见到你。’他的潜台词是‘滚出我的办公室’。这个家伙花了4个小时来这儿,结果见了他两分钟就离开了。埃隆对这种事最没有耐心了。”埃隆对于没有达到他标准的员工也一样苛刻。“他总是说,‘如果你想解雇某人,就应该马上解雇,否则只会浪费彼此的时间。’”斯派克斯说道。

SpaceX的大多数员工都很渴望参与公司的冒险,也试着避免让自己受到马斯克严格标准和苛刻行为的影响。但有时候马斯克做得太过火了。每次在新闻里看到马斯克宣称猎鹰火箭是由他自己设计的,工程师们都会特别愤怒。有一段时间,马斯克还雇用了几个 *** 纪录片的人跟拍自己。这激怒了SpaceX工厂里长期埋头苦干的员工。他们觉得马斯克已经极度自我膨胀,他认为SpaceX已经是整个航天产业的老大了,但他们甚至还没有成功发射过一枚火箭。有些员工发现了“猎鹰5号”的缺陷或者提出让“猎鹰1号”能够更快完工的建议,但马斯克总是无视他们,甚至用更加恶劣的态度对待他们。这证明埃隆已经跑偏了。“他对待员工的这种态度对公司的长远发展是不利的,”一位工程师说道,“工程师都认为自己是公司的重要资产,但很多很优秀的工程师却因为一些与己无关的事被迫离开了公司,或者被直接开除了。”

2004年年初,SpaceX本来计划这时发射火箭,但最终计划没能成行。米勒及其团队制造的“灰背隼”引擎是有史以来更高效的火箭引擎。测试引擎所花的时间比马斯克的预期久了一点。最终,2004年秋,引擎达到了发射要求。这意味着米勒和其团队终于能够松口气了,但SpaceX的其他员工开始忙活儿起来了。米勒在SpaceX的工作可谓“关键路径”,他在马斯克的高压之下支撑着公司进入下一个阶段。“引擎准备好之后,就轮到大家开始恐慌了,”米勒说道,“没人知道成为‘关键路径’会是怎样一番滋味。”

很快,大家发现引擎还是存在很多重大问题。航空电子设备,包括导航、通信和火箭整体管理系统都成了噩梦。还有许多看起来无足轻重的小事,比如,能够与火箭主计算机对话的闪存驱动器因为不明原因发生故障。管理火箭的软件也出了大问题。“最后10%的工作就是整合整个火箭,但你现在才发现这些设备无法一起运作,”米勒说道,“这种情形持续了6个月。”最终,2005年5月,SpaceX将火箭运送至距离工厂180英里处的范登堡空军基地进行试发射,最后在发射 *** 成了一次为时5秒的点火。

对于SpaceX来说,去范登堡空军基地发射火箭很方便,那里靠近洛杉矶,还有几个发射台可供选择。尽管如此,SpaceX还是成了不速之客。空军对SpaceX的到来表现得很冷淡,专门负责发射场的管理人员也没有向他们提供特别的帮助。洛克希德公司和波音公司当时也在范登堡为军方发射价值10亿美元的间谍卫星,他们同样无视SpaceX的存在,一方面是因为SpaceX对他们的业务构成了威胁,另一方面是因为这家公司在他们的贵重物品附近转悠。当SpaceX从测试阶段进展到发射阶段时,发射场管理方告诉他们需要排队,可能要等待几个月才能发射。“即使他们同意我们发射了,很明显,我们也不愿意等到那时候。”格温·肖特维尔说。

为了寻找新的发射场,肖特维尔和汉斯·克尼格斯曼用墨卡托投影仪将世界地图投影在墙上,沿着赤道寻找合适的地点。在赤道附近,地球的自转速度更快,能够为火箭发射提供额外的助力。之一个映入眼帘的名字是夸贾林岛,或称为夸贾林环礁,它是太平洋上位于关岛和夏威夷之间的一座环状珊瑚岛,属于马绍尔群岛共和国。这个地方之所以给肖特维尔留下印象,是因为美国军方几十年来一直利用它作为导弹发射场。肖特维尔找到了测试场中一位陆军上校的联系方式,给他发了一封邮件。三个星期之后,肖特维尔收到了军方的回电,他们表示愿意让SpaceX在岛上发射火箭。2005年6月,SpaceX的工程师把设备装进集装箱,将它们运往夸贾林环礁。

夸贾林环礁由大约100座小岛构成。很多小岛的长度仅数百米,而宽度远远小于其长度。彼得·沃登(Pete Worden)曾作为国防部顾问造访这里,他说:“从空中往下看,这个地方好像一根细绳上串着无数美丽的小珠子。”这里的大多数人都生活在一座名为艾比耶的小岛上,美国军方已经接管了位于最南面的夸贾林岛,把它变成了热带天堂兼邪恶博士的秘密巢穴。美国花了几年时间把弹道导弹从加州发射至夸贾林岛,在“星球大战”计划[8]期间,他们利用这座小岛进行了太空武器实验。他们从太空中将激光束瞄准夸贾林,查看它们是否能够精确敏锐地拦截射向这些岛屿的洲际弹道导弹。军队的驻扎使岛上建筑林立,包括高大的、没有窗户的梯形混凝土建筑,很明显,这是某个靠与死神打交道谋生的人设计的。

为了到达夸贾林,SpaceX的员工们搭乘马斯克的私人飞机或商务飞机从夏威夷转机。他们住在夸贾林岛上的一个两居室里,那儿看起来不像酒店房间,更像是宿舍,尤其是有那些军用的衣柜和书桌。工程师所需的所有材料都必须由马斯克的私人飞机运过来,更常见的情况是由夏威夷或美国出发的船只运送过来。SpaceX团队每天早上 *** ,带着装备坐45分钟的船到达奥麦利克岛,他们要把这座占地只有七英亩,长满棕榈树和植被的小岛改造成自己的发射台。经过几个月的努力,一小队人马将树木砍倒、灌注水泥来支撑发射台,并将一辆双倍宽度的拖车改造成办公室。这些工作十分消耗体力,那里湿度大,并且阳光很猛烈,能够穿过T恤灼伤皮肤。最后,有些工人宁愿睡在奥麦利克岛上,也不愿意坐船经由汹涌的海面回到主岛。“有了床垫和折叠床,办公室直接变成了卧室,”霍尔曼说道,“然后我们用船运来冰箱、烧烤架,还自己安装了淋浴器。我们试着让一切看起来不像是野营,而是正常的生活状态。”

这里每天早上7点日出,SpaceX团队也是在这个时间开始工作。他们先开几个会,确定要做些什么,讨论解决问题的方案。当大型设备运到后,工人们将火箭机身水平地放在一个临时机库里,花好几个小时将所有零件安装上去。“我们总是有事做,”霍尔曼说道,“如果引擎没问题,那么航空电子设备或软件就会出问题。”晚上7点,工程师们结束了一天的工作。“其中一两个人会主动做晚饭,他们会做牛排、马铃薯和意大利面,”霍尔曼说道,“我们有一台DVD播放器和很多电影光盘,还有人在码头钓鱼。”对于许多工程师来说,这是一段曲折又奇妙的经历。“在波音公司工作,你会觉得很舒适,但在SpaceX,这种情况绝不会发生。”SpaceX的一位技术专家沃尔特·西姆斯(Walter Sims)在夸贾林的时候利用空闲时间获得了潜水证书,他说,“在岛上的每个人都是明星,他们经常举办关于无线电或火箭引擎的研讨会,这里真是个充满活力的地方。”

工程师们总是为马斯克愿意投资哪些东西,不愿意投资哪些东西而苦恼。总部有人提议购买一台价值20万美元的设备或昂贵的零件,这对“猎鹰1号”来说是必要的,但马斯克会拒绝这一申请。他却很愿意花差不多的钱给工厂地板铺一层发光面,因为这样看起来会好看一些。在奥麦利克岛上,工人们希望在飞机库和发射台之间铺设一段200码的小路,这样会使运输火箭方便一些,但马斯克拒绝了。这让工程师们只能利用古埃及人的 *** 搬运火箭及其支撑结构。他们放置了很多木板,让火箭在木板上滚动前进,然后把最后一块木板从后面移到最前面,依次循环来搬运火箭。

整个情况变得很滑稽。一家刚刚起步的火箭公司试图在一个与世隔绝的地方完成一项人类已知的最困难的工作。但事实上,只有一小部分SpaceX团队成员知道怎么发射火箭。他们经常把火箭放在发射台上,垂直竖立几天,然后在技术和安全检查时就会发现新问题。工程师们会在火箭上长时间工作,直到他们精疲力竭才把火箭放平送回机库,以防空气中的盐分对火箭造成损坏。几个月前在SpaceX工厂从事推进系统、航空电子系统和软件工作的几个团队,全部聚集到这个岛上通力合作,这把每个人都被逼成了跨学科的人才。这一经历让他们学会了很多。“除了多出一枚火箭之外,这里简直像是‘盖里甘的岛’[9]。”霍尔曼说。

2005年11月,在他们初次登岛后的6个月,SpaceX团队一切准备就绪,可以发射火箭了。马斯克和他的兄弟金巴尔也来到了岛上,和其他团队成员一起住在夸贾林的宿舍里。11月26日,少数几个人在凌晨3点就起床了,他们往火箭里注入了液态氧。然后,他们躲到了约3英里外的小岛上找掩体,而SpaceX团队的其他成员则在夸贾林岛上距离其25英里的控制室内监视着发射系统。军方给了SpaceX6个小时的发射时间。所有人都希望之一级能够成功升空,达到约6 850英里的时速,然后进入第二级,在空中点火并达到1.7万英里的时速。但是,当进行发射前检查时,工程师们发现了一个重大问题,液态氧气罐上的一个阀门无法关闭,这导致液态氧以每小时500加仑的速度蒸发到空气中。SpaceX团队赶紧修理了阀门,但火箭因损失了太多燃料,无法在发射期限内进行发射。

发射任务中止后,SpaceX从夏威夷调来了液态氧补给,准备在12月中旬再次发射。但大风、阀门故障及其他问题导致发射再次受阻。就在SpaceX准备进行下一次发射时,某个周六的晚上,工程师发现火箭的配电系统发生故障,需要更换新的电容。周日早上,他们把火箭放平,分成两段,这样 *** 就能进入内部拆下电路板。有人发现,明尼苏达州一家电子产品供应商周日照常营业,于是他们派出一名员工乘飞机去买了一些新的电容。周一的时候,他在加州的SpaceX总部测试这些电容是否能够通过各种热度和振动测试,之后他又乘飞机回到岛上。在不到80个小时的时间里,电子设备已经恢复正常运转,被重新装回火箭里。SpaceX的30人团队在身处逆境时紧紧团结在一起,鼓舞了岛上每个人的士气。传统的300人火箭发射团队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坐着飞机去解决问题。但SpaceX团队的能量、智慧和资源依旧没能克服他们缺乏经验的劣势和困难的条件。之后又有更多问题出现,阻碍了发射进程。

2006年3月24日,终于万事俱备。“猎鹰1号”矗立在方形发射台上,准备点火。它冲上云霄,下面的小岛变成了一个绿色的小点。马斯克穿着短裤、平底人字拖和T恤衫,在控制室内踱着步,观看着发射过程。大约25秒后,他们发现发射并不顺利。“灰背隼”引擎的上方失火,本来垂直向上飞的火箭突然开始旋转,最后失控坠落到地面。“猎鹰1号”直接落到了发射场上。大多数残骸掉进了距发射台250英尺的暗礁中,火箭搭载的卫星设备把SpaceX的车间屋顶撞得粉碎,幸好卫星还算完整。一些工程师带上潜水管和潜水装置跳到水中寻找火箭残骸,并把找到的所有残骸装到两个冰箱那么大的板条箱中。“值得注意的是,那些成功发射火箭的公司可能也是一路捡着残骸挺过来的,”马斯克在事后分析报告中这样写道,“一个朋友告诉我,飞马火箭发射了9次,只有5次成功了;阿丽亚娜火箭发射了5次,只有3次成功;阿特拉斯火箭发射了20次,只有9次成功;‘联盟’号火箭发射了21次,只有9次成功;‘质子’号火箭发射了18次,只有9次成功。在直接体验了进入轨道有多难之后,我对那些坚持制造火箭的人充满了敬佩之情,他们是当今太空发射事业的中流砥柱,”马斯克在文章的最后写道,“SpaceX将继续努力,无论上天入地,不成功誓不罢休。”

马斯克和其他SpaceX主管把这次坠毁归咎于一名 *** ,但他们未透露姓名。他们说,这名 *** 在发射前一天进行火箭检测工作,没有拧紧燃油管上的一个配件,导致配件破裂。有问题的这个基础配件是一个铝制的B型螺母,通常用来连接两条管道。这名 *** 正是霍尔曼。在火箭坠毁之后,霍尔曼飞回洛杉矶,与马斯克当面对质。他花了几年的时间,夜以继日地致力于“猎鹰1号”的生产,当马斯克把责任推到他和他的团队身上时,他感到愤怒异常。霍尔曼知道,他肯定拧紧了那枚螺母,NASA的观察员也检查了他的工作。当霍尔曼愤怒地冲进SpaceX的总部时,玛丽·贝思·布朗试着让他冷静下来,让他别去找马斯克。霍尔曼根本不听劝阻,二人在马斯克的房间里大吵起来。

对所有残骸进行分析得出的结论证明,那枚B型螺母是因为在夸贾林的含盐空气中存放了几个月而腐蚀了,所以才会破损。“火箭的一侧因为覆盖了一层盐所以生锈了,你必须把它刮掉,”米勒说,“但我们3天前做过静电点火测试,一切都是正常的。”为减轻50磅的重量,SpaceX尝试用铝制部件代替不锈钢。当过海军的汤普森曾见到航空母舰上的直升机采用了铝制零件且一切正常。米勒曾看到停放在卡纳维拉尔角的飞机40年来依然完好无损,该飞机也采用了铝制B型螺母。多年以后,一些SpaceX的高层依然认为处理霍尔曼和其团队的决定不正确。“他们是我们最棒的伙伴,归罪于他们,只是为了给世人一个交代,”米勒说道,“这真的很糟糕,我们后来发现这只是因为不走运而已。”[10]

火箭坠毁之后,很多人都在主岛上的酒吧里借酒消愁。马斯克希望在6个月内再次发射火箭,但重新组装一枚新火箭的工作量十分庞大。虽然SpaceX在埃尔塞贡多还有一些可以使用的设备,但这对于一枚随时可以发射的火箭来说是远远不够的。工程师们在喝酒时发誓,要用一种更规范的 *** 制造下一枚火箭,要团结起来做得更好。沃登希望SpaceX的工程师们能够提高自己的能力,他代表国防部观察他们很久了,他赞赏他们的干劲儿,但不赞同他们的工作 *** 。“他们做起事来就跟硅谷那群毛头小子在开发软件时一样,”沃登说道,“他们会通宵达旦地试这个试那个。我已经见过几百种这类试验,但我认为这没什么用。”在之一次发射之前,沃登曾经试图提醒马斯克,他给马斯克和美国国防部高级研究计划局分别寄了一封信,明确表达了他的观点。“埃隆没有采纳我的看法。他对我说,‘你懂什么?你只是个天文学家。’”沃登说。但在火箭爆炸之后,马斯克建议沃登代表 *** 展开调查。“为此我高度赞扬了埃隆一番。”沃登说。

一年后,SpaceX准备好再次进行火箭发射。2007年3月15日,试点火成功。3月21日,“猎鹰1号”终于升空。它从棕榈树环绕的发射台上一跃而起,冲向太空。它飞了几分钟,工程师们在这期间一直报告系统一切正常,处于极佳的状态。3分钟后,火箭的之一级解体,并掉落地球,“茶隼”引擎按计划开始启动,准备将第二级送入轨道。控制室内爆发出一阵欢呼声。接下来,在第4分钟的关口上,火箭上方的整流罩也按计划张开了。“一切都按计划实现了,”米勒说道,“我就坐在埃隆旁边看着他,‘我们做到了。’我们抱在一起,相信火箭最终会进入轨道。但后来,火箭又开始摆动。”在那5分多钟里,SpaceX的工程师们觉得他们所做的一切都是正确的。“猎鹰1号”上的一台摄像机指向下方,显示地球正在变得越来越小,火箭正有条不紊地进入太空。但随后米勒发现火箭由摇摆变成胡乱抖动,设备失控、解体,最后爆炸了。这一次,SpaceX的工程师们很快就找到了发生故障的原因。由于推进燃料逐渐被消耗,燃料罐中剩下的燃料开始在罐子里来回旋转搅动,就像红酒在酒杯里晃动一样。晃动的推进燃料引起火箭摆动,达到一定程度时,引擎的一个开 *** 露出来。当大量空气进入引擎时,就燃烧起来了。

这次失败对于SpaceX的工程师来说又是一次致命的打击。有些人已经花了将近两年的时间往返于加州、夏威夷和夸贾林。等到SpaceX能进行下一次发射时,距离马斯克的最初目标已经过去了4年,马斯克通过互联网产业积累的财富很快就要花光了。马斯克曾信誓旦旦地告诉大众,他不成功决不罢休,但公司内外的人都知道,SpaceX的资金可能只够再进行一两次发射了。尽管财务状况让马斯克变得很焦躁,但他几乎从不把这一面表现在员工面前。“埃隆让员工不要担心资金问题,这一点很好,”斯派克斯说道,“他总是告诉我们精益和成功的重要性,但是他也从来不会说‘如果我们失败了,那就结束吧’,他总是很乐观。”

失败似乎完全没有影响马斯克对未来的展望,也没有令他质疑自己的能力。他在混乱之中和沃登一起环游了这些小岛。马斯克开始自言自语,说如何将这些岛屿整合成一片陆地。他提议,在岛屿之间的通道上建造防护墙,并本着荷兰人填海造陆的精神将水抽干。同样因奇思妙想而闻名的沃登被马斯克的勇敢折服。“他想的这件事真是太酷了,”沃登说道,“然后他和我讨论了火星移民计划。他是个野心勃勃的人,让我印象深刻。”

[1]房地产(realestate)里面的办公空间(office space)所用的“空间”(space)与“太空”(space)是同一个单词。——译者注

[2]Manifest Destiny为一种惯用措辞,是19世纪美国民主党所持的一种信念,认为美国被赋予了向西扩张至横跨北美洲大陆的天命。——译者注

[3]卓比林和其他火星爱好者听到马斯克的植物计划时很沮丧。“这一点意义都没有,”卓比林说道,“完全只是表面功夫,而且门一打开,数百万的微生物就会跑出来,违反了NASA关于污染控制的协议。”

[4]关于马斯克这段时期的多数文章都说他去过莫斯科三次。但是根据坎特雷尔的详细记录,事实并非如此。马斯克与俄罗斯人在莫斯科见了两次,还有一次是在南加州的帕萨迪纳。他也曾分别在巴黎和伦敦与阿丽亚娜航天公司(Arianespace)和萨里卫星(Surry Satellites)接洽,马斯克考虑收购后者。

[5]布扎了解霍尔曼在波音的工作表现,在SpaceX创办6个月之后,成功说服他到这家公司工作。

[6]包括13 000镑的铜块。

[7]霍尔曼在回到埃尔塞贡多之前,用钻床移除了眼镜上的安全防护罩。他说,“我可不想在乘飞机回家的路上看起来像个怪咖。”

[8]“星球大战”计划是美国在20世纪80年代研议的一个军事战略计划,源自美国总统罗纳德·里根在冷战后期发表的一次演说。——编者注

[9]《盖里甘的岛》是20世纪60年代的美国情景喜剧,讲述的是一群人被遗弃到岛上,开始时感觉愉快,但在他们等待救援的漫长时间里,一个个开始变得性格乖戾。——编者注

[10]在这次事件之后,霍尔曼于2007年11月离开这家公司,之后又回来一段时间培训新人。本书采访的许多人都表示,霍尔曼是SpaceX初期非常重要的人物,当时他们担心如果少了他,这家公司可能会倒闭。

第七章全电动车:超酷超快的特斯拉

特斯拉之一次将硅谷变成了底特律真实存在的威胁,至少在汽车概念上来说的确如此。

J·B·斯特劳贝尔(J.B. Straubel)左脸中间有一道两英寸长的伤疤。那是他高中时候的事了:一次化学实验课上,斯特劳贝尔因为误将几种化学溶液混合在一起,以致他紧握着的烧杯在手中爆炸了,玻璃碎片四处飞溅,其中一片就这样划伤了他的脸庞。

这道伤疤成了小发明家斯特劳贝尔的荣誉勋章,他的童年时光充斥着各种化学药品和实验设备。这个在威斯康星州出生的小男孩儿在他家的地下室里建造了一个很大的化学实验室,里面有一个通风橱,并且堆满了各种化学制剂,有买来的,有借来的,甚至还有偷来的。13岁那年,斯特劳贝尔在垃圾堆里找到一辆破旧的高尔夫球车,并把它带回家修理,还重新装配了发动机,这样一来,这辆车又能上路了。斯特劳贝尔似乎每时每刻都在拆解一些物件,然后进行一番改进,再把它们组装回去。所有的这些习惯其实都能够追溯到斯特劳贝尔家族提倡的自己动手的传统。19世纪90年代末,斯特劳贝尔的曾祖父创立了斯特劳贝尔机械公司,该公司建造了美国之一批内燃机,用于为船舶提供动力。

正是斯特劳贝尔旺盛的求知欲引领他在1994年西行来到了斯坦福大学,成为这所大学的一名学生。起初他希望自己能成为一名物理学家,但是在尝试了所有能够选修的最难的课程之后,他得出结论认为物理专业或许并不适合自己,因为物理专业的进阶课程太理论化了,而斯特劳贝尔更喜欢亲自动手实践。于是斯特劳贝尔发展出了自己所谓的“能源系统与工程”专业。“我想学习软件和电力学相关课程,希望能够利用这些知识去控制能源,”斯特劳贝尔说,“我选的这些课程,其实就是计算机科学和电子电力技术的结合体。通过这样的方式,我把所有我喜欢做的事情联系到了一起。”

这个时候清洁能源热潮还没有出现,但是已经有公司开始在太阳能和电动汽车领域试水了,希望能寻找到一些新的用途。斯特劳贝尔开始一一造访这些创业公司,在他们的车库里闲逛,并时不时设法结识那些工程师。与此同时,他还在自己与五六个朋友合租房子的车库里开始鼓捣自己的发明。斯特劳贝尔花1 600美元买了一辆“破烂不堪的保时捷”,然后将它改装成一辆电动汽车。这意味着斯特劳贝尔不仅需要 *** 一个电动车控制器、从零开始制造一个充电装置,还得开发出用于驱动整台设备的软件系统。这辆车创下了电动汽车加速性能方面的世界纪录——行驶1/4英里仅用了17.28秒。“我从这个过程中了解到现在的电子设备都非常棒,只需要一点点钱就足够给你的车加速,但是电池性能特别差,”斯特劳贝尔说,“充一次电,车子只能行驶30英里。这些信息让我意识到电动交通工具的一些局限性。”斯特劳贝尔为他的车装配了混合动力系统,并发明一个汽油驱动的设备挂在汽车后方,用于给电池充电。这套系统已经足够好了——斯特劳贝尔能开着它往返于400英里外的洛杉矶。

2002年,斯特劳贝尔搬去了洛杉矶。他已经拿到了斯坦福大学的硕士学位,并且换了几份工作,希望找到一些能够让他眼前一亮的东西。他先是去了罗森马达公司(Rosen Motors),这家公司建造了世界上之一辆混合动力交通工具。这是一辆装有飞轮和燃气涡轮的汽车,并由电动机驱动车轮转动。公司倒闭之后,斯特劳贝尔又追随公司创始人、以发明地球同步卫星而闻名的工程师哈罗德·罗森(Harold Rosen),与他共同研发电动飞机。“我是一名飞行员,也热爱飞行,所以这件事对我来说再好不过了,”斯特劳贝尔说,“我们的想法是这架飞机能够在空中持续飞行两周的时间,并且它还能够在某个指定地点上空盘旋。这已经远远超越现在的无人机以及类似产品所能达到的程度了。”为了实现这个目标,斯特劳贝尔还在晚上和周末为一家创业公司做一些电子方面的咨询工作,以维持自己的开支。

正当斯特劳贝尔为他的这些项目辛勤忙碌的时候,他在斯坦福太阳能车团队的老朋友前来探望他了。这是一群叛逆的工程师,数年如一日地在斯坦福的一间“二战”时期留下来的活动房内研制太阳能汽车——屋子里充满了各种有毒的化学药品,甚至还有黑寡妇蜘蛛。如果换作现在,斯坦福校方或许会对这样的项目给予支持,去赌一赌项目成功的概率,但是在当时,斯坦福却在试图阻止这些被边缘化的、疯子般的极客项目。这些学生最终证明了他们能够在没有校方支持的前提下独立开展自己的工作,并且还参与了一场太阳能动力车越野赛。斯特劳贝尔读大学时,甚至毕业之后,都参与建造了太阳能汽车,这也使得斯特劳贝尔和在团队里工作过的工程师们建立了良好的关系。这一次,团队成员刚刚从2 300英里之外的芝加哥赶来洛杉矶,斯特劳贝尔为这些精疲力竭而又手头吃紧的孩子提供了住处。差不多有五六个学生来到斯特劳贝尔家,这些孩子们洗了好多天以来的之一次澡,然后在地板上一个挨着一个地躺下了。大家围绕着一个话题聊到了深夜:他们意识到锂离子电池的发展——就像团队的车子上配备的那种太阳能电池——已经超出了大多数人的想象。许多消费类电子产品,比如笔记本电脑,使用的就是18650锂离子电池,它的外观和AA电池很像,并且可以被串联在一起。斯特劳贝尔说,“我们的想法是,如果把一万块这样的电池串联起来会发生什么?我们计算了一下,然后发现这足够汽车行驶大约1 000英里。这真的是一个很有书呆子气息的奇思妙想。后来我们都睡着了,但是这个点子却一直萦绕在我脑海里。”

很快,斯特劳贝尔便缠上了太阳能车队,并试图说服他们制造一辆靠锂离子电池驱动的电动汽车。他会乘飞机去帕洛阿尔托市,在飞机上睡一晚,然后骑自行车到斯坦福校园去推销他的计划,并顺便帮助团队成员推进他们当前的太阳能车项目。斯特劳贝尔构思出的设计方案是一辆超空气动力学汽车,电池占据了其80%的重量,看上去有点像一个装有轮子的鱼雷。谁都不知道斯特劳贝尔对这款产品有什么长远的打算,包括他自己。他的这个点子与其说是为了组建一家汽车公司,不如说只是为了制造一辆概念车,让人们意识到锂离子电池的威力。运气好的话,他们可能会去寻找并参与到一场比赛中去。

这些斯坦福的学生最终同意加盟斯特劳贝尔的项目,前提是他能够筹集到一些资金。于是斯特劳贝尔开始去各种交易展览会,派发关于自己想法的小册子,并且给所有他能想到的人发电子邮件。他说:“我的脸皮非常厚。”但问题在于没人对斯特劳贝尔所说的东西感兴趣。在接下来的几个月里,投资人一再拒绝了他。直到2003年秋天,他遇到了埃隆·马斯克。

哈罗德·罗森曾与埃隆·马斯克在SpaceX洛杉矶总部附近的一家海鲜餐馆共进午餐。为了更好地说明并阐释那个电动飞机的点子,那次他带上了斯特劳贝尔。当发现马斯克对此并无太大兴趣的时候,斯特劳贝尔向他展示了自己的非正式项目——电动汽车。这个疯狂的点子一下子就拨动了马斯克脑中的一根弦——他思考电动汽车的潜在可能性已经有数年了。尽管马斯克一直专注于在汽车上使用超级电容,但当得知这些年来锂离子电池在技术上取得的进步时,他感到既激动又惊讶。“所有人都认为我疯了,但是埃隆认为这是一个好点子,”斯特劳贝尔说,“他说‘好啊,我会给你投一些钱的。’”斯特劳贝尔需要10万美元,马斯克承诺会投资1万美元。在那里,马斯克和斯特劳贝尔结下了深厚的友谊,这种情谊在接下来的10年一直伴随着他们。在这10年间,他们的命运也起起伏伏,毕竟他们所做的一切是为了改变这个世界。

在与马斯克的会面结束之后,斯特劳贝尔找到了他供职于AC推进器公司(AC Propulsion)的朋友。这家公司成立于1992年,总部位于洛杉矶,一直处于电动汽车产业的最前沿。该公司生产的产品涉及各个领域,包括从行人用的小型代步车到运动型跑车。斯特劳贝尔真的很想让马斯克看看Tzero——AC Propulsion公司目前更高端的原型车。这是一辆组装车,拥有玻璃纤维的车体和钢制的车骨架。1997年这款产品刚发布的时候,从起步加速到时速60公里仅需4.9秒。斯特劳贝尔和AC Propulsion公司的员工打交道已经几年了,于是他让公司负责人汤姆·凯奇(Tom Cage)找来一辆Tzero给马斯克试驾。马斯克即刻就爱上了它,他认为这样一辆速度快到让人尖叫的电动车,能彻底改变电动车在人们心目中无趣又笨重的形象,从而将其变成一款备受追捧的产品。在接下来的几个月里,马斯克一直想要资助成立一个项目,欲将这辆原型组装车进行商业化量产,但是他一次又一次地被拒绝了。斯特劳贝尔说:“这是一款将想象中的概念实例化的产品,需要把它推广出去。我爱死AC Propulsion公司的这帮人了,可是他们似乎对于做生意一窍不通,因此拒绝了我们的商业化量产提议。他们一直试图向马斯克推销那辆名为Ebox的糟糕透顶的汽车。这玩意儿性能不好,而且也没有其他让人振奋的特点。”尽管和AC Propulsion公司的会谈连一桩交易都没有促成,但却让马斯克坚定地想要资助一些与斯特劳贝尔的科学项目类似,而且更加宏大的计划。2004年2月末,马斯克在一封发给凯奇的邮件里这样写道:“我想要做的是找到性能更好的原型汽车和电动发动装置,然后就一头扎进这个领域里。”

斯特劳贝尔不知道的是,几乎在同一时间,北加州的一些商业合伙人也开始对锂离子驱动电池的构想着了迷。马丁·艾伯哈德(Martin Eberhard)和马克·塔彭宁(Marc Tarpenning)在1997年创办了新媒体(NuvoMedia)公司,该公司研发的火箭电子书(Rocked eBook)是世界上最早的一批电子书阅读器之一。在NuvoMedia公司的工作经历赋予这两位创始人对于前沿消费类电子产品独到的洞察力,包括用改进的锂离子电池驱动的笔记本电脑和其他移动设备。尽管“火箭电子书”这款产品在那个时代有些过于超前,也没有令他们获得商业上的成功,但是这款产品的创新性引起了吉姆斯塔国际集团(Gemstar International Group)的注意,这家公司旗下拥有《电视指南》(TV Guide)期刊,并掌握着电子节目指南技术。2000年3月,吉姆斯塔国际集团以1.87亿美元的价格收购了Nuvo Media公司。完成这笔交易之后,两家公司的创始人彼此保持着密切的联系。他们都住在伍德赛德(Woodside),这是硅谷最富有的小镇之一,因此他们也经常聊下一步该做什么样的项目。“我们当时想到了一些特别傻的点子,”塔彭宁说,“当时有一个项目是去开发那些看似很酷的农田灌溉系统,还有安装了智能水传感 *** 的房屋。但是这些项目没能引起我们强烈的共鸣,我们想要一些更加重要的东西。”

艾伯哈德是一个极有才华的工程师,并且很有社会责任感。美国在中东爆发的持续战乱一直令他深受困扰,并且在2000年的时候,他像其他尊崇科学思维的人一样,将全球变暖当作即将到来的现实。也正因此,他开始寻求替代汽油车的解决方案。起初,他调研了氢氧燃料电池,但是发现这类电池实在是太稀缺了。另外,他也不觉得去通用汽车公司租一辆EV1电动车有什么意义。然而,真正引发艾伯哈德兴趣的,是他在网上看到的AC Propulsion公司推出的纯电动汽车。于是,艾伯哈德于2001年来到了洛杉矶,考察了AC Propulsion公司的生产车间。“那地方就像一座鬼城一样,给人的感觉好像他们马上就要破产了,”艾伯哈德说,“我拿出50万美元帮这家公司渡过难关,让他们为我制造一辆使用锂离子电池而不是铅酸电池的电动汽车。”同样,艾伯哈德也试图让AC驱动器公司变成一家大型的商业公司,而不是像现在这种为业余爱好而生的小型车间。AC驱动器公司拒绝了艾伯哈德的提案,他决定创办自己的公司,探索锂离子电池真正的发展潜力。

艾伯哈德决定先在电子表格里画出一个电动车的技术模型。这样他就可以对各个部件进行理论上的微调,并观察这样调整会对汽车的外形和性能产生什么样的影响。他可以调整重量、电池数目、轮胎和车身阻力,并最终得出不同的设计方案分别需要多少节电池。这些模型显示出当时很火的SUV(运动型多用途车)以及送货卡车之类的车型并不是理想的候选方案。相反,轻型的高档跑车似乎更加合适。轻型高档跑车的速度更快,能提供更有趣的驾驶体验,并且充满一次电的行驶里程远超一般人的预期。塔彭宁在做关于汽车的财务模型,这些技术细节恰好对他的发现做出了补充。丰田汽车公司的普锐斯汽车已经在加州发售了,而购买者大多是富有的、环保主义先驱者。“我们还得知EV1购买者的年均收入为20万美元。”塔彭宁说。雷克萨斯、宝马和凯迪拉克曾经的追随者将电动车及混合动力汽车当作一种与众不同的身份象征。这两位意识到他们可以为这个价值30亿美元的美国奢侈品汽车市场创造一些产品,让那些富人享受驾驶的乐趣,并自我感觉良好。“这款产品既酷又性感,而且还能不可思议地在短时间内从起步加速到时速60公里,人们愿意为它埋单。”塔彭宁说。

2003年7月1日,艾伯哈德和塔彭宁组建了他们的新公司。几个月前和妻子在迪士尼乐园约会的时候,艾伯哈德就想到了特斯拉电动汽车这个名字。之所以取这个名字,一方面是为了纪念伟大的发明家和电动机先驱尼古拉·特斯拉,另一方面则是因为这个名字听上去很酷。在门洛帕克橡树林大道845号一栋建于20世纪60年代的破旧建筑里,两位创始人租了一间办公室,里面有三张书桌,两个房间。几个月后,第三张桌子就被伊安·莱特(Ian Wright)占用了。他是一位工程师,在新西兰一座农场长大,在伍德赛德时和特斯拉的两位联合创始人是邻居。那时他们一起去推销他的人际关系创业公司,但这家公司无法从风险投资人那里筹得资金,莱特最后加盟了特斯拉。当这三人对他们的知己提起这项计划时,都毫无例外地遭到嘲讽。“我们在伍德赛德的一间酒吧见到了一位朋友,并告诉他我们最终决定制造电动汽车,”塔彭宁说,“她回答道,‘你们一定是在和我开玩笑吧。’”

任何试图在美国创办汽车公司的人都会马上想到之前一家成功的汽车公司——创办于1925年的克莱斯勒。从零开始设计并建造一辆原型车总是会面临诸多挑战,但是更大的困难在于筹集大量资金和如何让汽车量产。正是这些挑战挫败了过去人们为成立一家新公司所付出的努力。特斯拉的创始人很清楚现实是什么样的。但他们意识到,特斯拉这位科学家在一个世纪之前发明了电动机,然后只需要制造一个传动装置,将电动机提供的动力传至车轮来驱动车辆,理论上这样就可行了。真正让人捏把汗的是建造用于制造车体以及相关部件的大型工厂。但是,特斯拉的创始人越是深入地研究汽车产业,就越发意识到,那些大型汽车制造商甚至都不再自己生产汽车了。亨利·福特时代将原材料从他位于密歇根的工厂一端输入,然后在另一端产出汽车成品的生产流程已经一去不复返了。“宝马车上的挡风玻璃、内饰,以及后视镜都不是自己公司生产的,”塔彭宁说,“这些大型汽车公司唯一保留着的三个部门是内燃机研究中心、销售推广部和总装配部。我们曾天真地以为我们也能找到同样的供应商,可以提供我们所需的零件。”

特斯拉的联合创始人想到的计划是从AC Propulsion公司取得Tzero车型的相关技术授权,然后用莲花Elise跑车的底盘作为车身的一部分。莲花汽车是一家英国汽车公司,于1996年发布了双门跑车Elise。这款车型拥有时髦的外观,紧贴地面的车身,这些特性都足够吸引高端跑车买家的注意。在和众多汽车交易市场从业人员交流之后,特斯拉团队决定不经过经销商,而是自己面向消费者直销。在确定了这些初步计划之后,2004年1月,这三人便开始寻找风险投资了。

为了让他们的项目看起来更加可靠,特斯拉的创始人们从AC Propulsion公司借来了一辆Tzero跑车,然后开着它来到了位于沙丘路的风投一条街。与法拉利相比,这辆车起步加速更快,这种加速的感觉让投资人也兴奋了起来。但其不好的一方面是,一般的风险投资人想象力并不丰富,除了这辆奢华跑车表面蹩脚的抛光漆之外,他们很难看到更深层次的东西。仅有的两家愿意深入了解的风 *** 司是Compass Technology Partners(指南针技术伙伴公司)和SDL Ventures(SDL风 *** 司),而且他们看上去并不怎么兴奋。Compass的首席合伙人和NuvoMedia公司之间的生意进展得很顺利,所以他对艾伯哈德和塔彭宁有一定的忠诚度。“他说‘这个想法太愚蠢了,但是我在过去40年里几乎投资过所有汽车公司,所以这次为什么不投呢’?”塔彭宁说。特斯来还需要一位主要投资人去填补剩下的700万美元的资金缺口,以便他们可以造出之一辆“骡子”,也就是原型车。这会是他们的之一个里程碑,能够让他们有一些实实在在的可以炫耀的东西,并且还能为获得下一轮融投资打下基础。

从一开始,艾伯哈德和塔彭宁脑海中的主要投资人候选名单上就有埃隆·马斯克的名字。在几年前斯坦福召开的火星社区会议上,他们听过马斯克的演说。在那场演说中,马斯克展示了他关于将老鼠送上太空的宏伟构想。也正因为如此,在他们的印象中,马斯克是那种拥有与众不同想法的人,他或许会对电动车这个想法持开放态度。AC Propulsion公司总裁汤姆·凯奇告诉艾伯哈德,马斯克正在电动汽车领域寻找投资项目。得知这一消息后,他们要向马斯克推销项目的决心更加坚定了。艾伯哈德和莱特在周五乘飞机来到洛杉矶,与马斯克见了一面。那个周末,马斯克给在外远行的塔彭宁抛出了一大堆关于盈利模型的问题,“我只记得我在不停地回答、回答、再回答,”塔彭宁说,“接下来的周一,我和马丁再度乘飞机南下与他见了一面,然后他说,‘好吧,我决定加入你们。’”

特斯拉的联合创始人觉得自己很幸运,找到了他们的完美投资人。马斯克具有工程学方面的知识,因此能够理解特斯拉正在建造的东西。他还有着与他们同样的、更为远大的目标——试图使美国摆脱对石油的依赖性。“你需要一位像他这样有信念的天使投资人,对于他来说,这并不仅仅是一次金钱交易而已”,塔彭宁说,“他想去改变这个国家的能源天平。”马斯克以650万美元的投资成为特斯拉更大的持股人和董事长。之后,马斯克很好地运用了他手里的权利,与艾伯哈德竞争公司的控制权。“这是个错误,”艾伯哈德说,“我本应该去找更多的投资人,但是,如果我能重新再来,我还是会拿他的钱。一鸟在手,胜过二鸟在林。我们需要这笔钱。”

在这次会面发生不久之后,马斯克让斯特劳贝尔尽快和特斯拉团队见面。当得知特斯拉位于门洛帕克的办公室离他家只有大约半英里远时,他对他们的故事产生了兴趣,但却依然抱有一丝怀疑。在这个星球上没有人会比斯特劳贝尔更加了解电动车产业的现状,因此他很难相信一帮人能在这个项目上取得如此进展,而他却没有听到任何消息。2004年5月,斯特劳贝尔前往他们的办公室与之会面,并当场以9.5万美元的年薪被聘用了。“我告诉他们,在埃隆的资助下,我正在这条街的另一头制造他们需要的电池组,”斯特劳贝尔说,“我们决定合作,组建了这支杂牌军。”

如果当时有从汽车城底特律来的人前去特斯拉参观,他们一定会觉得很不可思议。这家公司的全部汽车专业知识仅止于此:一帮汽车爱好者,还有一个做了不少项目的人,但这些项目仅仅达到了科技展览的参展级别,并且在传统车行业的人看来,它们所依据的科技原理是很荒谬的。另外,创始团队里没有人打算去底特律的传统汽车制造商那里寻求建议。相反,特斯拉将要做的事情与在他们之前成立的那些硅谷创业公司一样——雇用一些年轻的、对新事物如饥似渴的工程师,然后顺着事情发展的趋势去思考下一步怎么走——不必担心硅谷湾区没有将这种模式运用于汽车领域的成功先例,也不必介意建造一个复杂的实体和开发一款软件之间几乎没有任何相似之处。但是特斯拉相比于其他人的优势在于,他们更先意识到18650锂离子电池的技术潜力,并且它的前景会越来越好。正是这一点,再结合他们的努力和智慧,将成为支撑起这家公司的希望所在。

作为斯坦福大学的校友,斯特劳贝尔有一些直接渠道可以结识那些才华横溢且富有 *** 的工程师。他向斯坦福那帮工程师讲了关于特斯拉的事。吉恩·博迪切夫斯基(Gene Berdichevsky)是斯坦福太阳能车团队的一名成员,当从斯特特劳贝尔那里听到特斯拉的消息时,他马上变得异常兴奋。这个斯坦福的本科生表示愿意退学,免费去给特斯拉扫地——如果这是他能在特斯拉谋得一份工作所必须做的事的话。创始人们很赞赏他的这种精神,于是在会面结束之后决定聘用他。博迪切夫斯基不安地给父母打了一个 *** ——他的父母是俄罗斯移民,都是核潜艇工程师——告诉他们自己要从斯坦福退学,然后加入一家电动车创业公司。在成为特斯拉公司第七位员工后,博迪切夫斯基部分时间在位于门洛帕克的办公室工作,其余时间则在斯特劳贝尔家的客厅用计算机设计汽车动力系统的三维模型,还在车库 *** 电池模型。“直到这个时候,我才意识到我的决定有多疯狂。”博迪切夫斯基说。

特斯拉很快就需要扩张办公场所了,以便容纳日渐庞大的工程师队伍,他们还要建造一座工厂,用来打造他们的Roadster跑车。他们在圣卡洛斯商业大街(Commercial Street)1050号找到了一栋两层的厂房。这块一万平方英尺的场地其实并不大,但作为研发制造厂房已经足够了,这使得他们能够制造出一些原型车。厂房右侧有一些装配区域,还有两个大型卷帘门,可供车辆进出。

莱特将开放的楼层空间分为几个区域:发动机、电池、电力电子和最终装配部门。厂房的左边是办公区——这里被之前承租的一家管道工程公司改造得很奇特:主会议室内部有一个带水槽的调酒台、一个天鹅嘴形状的水龙头,还有两个翅膀形状的旋钮,分别控制冷水和热水。

某个星期天的晚上,博迪切夫斯基把整个办公室粉刷成白色。在接下来的一周里,员工集体外出去宜家买回了办公桌,然后在戴尔的网站上购买了电脑。特斯拉公司有一个工具箱,里面装满了锤子、钉子和其他基本的木工用具。马斯克偶尔会从洛杉矶来这里视察,但是他对于车间里的状况一点也不感到惊讶,因为SpaceX也是在类似的环境里成长起来的。

最初的计划听上去很简单,只是生产一辆原型车。特斯拉可以将AC驱动器公司的Tzero动力系统装进莲花Elise的车身。他们之前已经取得了电动机的设计方案,并打算从美国或欧洲购买变速器,然后将其他的零件制造业务外包给亚洲的生产商。特斯拉的工程师们在大部分时间里只需要专注于研发电池系统,装配环绕车身的各种线路,以及切割并焊接各种金属材料,以便把所有部件整合在一起。工程师们痴迷于生产硬件。整个特斯拉团队把Roadster当作一个汽车改造项目——只需要两三名机械工程师,再加上几个装配人员就能完成。

原型车的核心制造团队由斯特劳贝尔、博迪切夫斯基和戴维·莱恩斯(David Lyons)组成。莱恩斯是一名非常聪明的机械工程师,有近10年的硅谷工作经历,同时也是特斯拉的第12号雇员。几年前他在一家7–11(7–Eleven)便利店结识了斯特劳贝尔,两人因斯特劳贝尔骑的一辆电动自行车聊了起来。莱恩斯曾聘请斯特劳贝尔担任某家人体核心温度测量仪制造商的顾问,以此帮助斯特劳贝尔维持生计。斯特劳贝尔认为,尽早让莱恩斯参与这个激动人心的项目是对他更好的回报。当然,特斯拉也在某种程度上获益良多。正如博迪切夫斯基所说,“戴维·莱恩斯知道怎么把这摊子事儿搞定。”

为制造原型车,这帮工程师买了一台蓝色的升降机,并把它安装在厂房里。他们还买了一些器械、手持工具,还有方便他们晚上工作的照明灯。整栋楼被他们改造成一个促成研究和创新的温床。电气工程师研究了莲花汽车的基础软件系统,试图弄明白它是如何将踏板、仪表盘和其他机械装置联结成一个整体的。那些真正精尖的技术集中在电池组的设计上。之前没有任何人尝试过将几百块锂离子电池并联在一起,所以从这个意义上来说,特斯拉处于电池技术的最前沿。

工程师们开始想要了解汽车的散热方式,并用强力黏合剂将70块电池粘成一块“电池砖”,然后试图了解电流传导方式会如何变化。之后,工程师们将10块电池砖组装在一起,测试不同气体和液体的散热机制。当特斯拉团队成功研制出了一个可用的电池组时,他们将这辆黄色莲花汽车的底盘延展了5英寸,用升降机将电池组安装到普通汽车后置式发动机所处的位置。这些工程从2004年10月18号就如火如荼地展开了,4个月之后的2005年1月27日,一款由18位工程师携手打造的新型汽车原型诞生了,人们甚至可以直接坐进去开着它去兜风。那天,特斯拉召开了一次董事局会议,马斯克坐在车里非常兴奋,离开时开心到决心继续投资这个项目。马斯克又投入了900万美元,特斯拉在此轮融资过程中总共筹得了1 300万美元。他们那时计划在2006年年初将Roadster批量生产。

几个月后,当造出了第二辆车的时候,特斯拉的工程师们意识到他们不得不正视电动车模型一个巨大的潜在瑕疵。2005年7月4日,他们到艾伯哈德位于伍德赛德的家里一起庆祝美国独立日。这些工程师认为在这个美好的时刻,就应该做些有趣的事情——比如,看看Roadster的电池被点燃之后会发生什么事。其中一个人用胶带把20块电池绑在一起,还装了一条引信并把它点着了。“它像一簇火箭一样飞了出去。”莱恩斯说。相比这20块电池,装在Roadster上的电池有将近7 000块。光是想象一下那种规模的爆炸会产生什么样的后果,就把这些工程师吓出一身冷汗。相对于汽油车而言,电动车的一个优势就是,它能让人们远离汽油这类易燃液体,以及因发动机过热而导致的爆炸。有钱人不会花高价买一种危险品。早期特斯拉员工噩梦般的场景就是一个有名的富人因为这辆车而葬身火海。“这就是那些让你喊出‘噢,不’的时刻,”莱恩斯说,“那时我们每个人都清醒了。”

特斯拉成立了一个六人测试团队去处理电池的问题。他们放下手中的其他事务,拿着公司提供的经费去做各种实验。之一场试爆在特斯拉总部进行,工程师用慢速摄像模式拍下了全程。但是到了后来,理智占了上风,测试团队将爆炸实验转移到变电站后方的一块试爆场地,这里平时是有消防员维护的。在一次又一次的试爆过后,工程师们对电池内部的工作原理有了更充分的了解。他们找到一种排列电池的 *** ,能够阻止火焰从一块电池扩散至另一块。他们还找到了其他防止爆炸的 *** 。在这个过程中,他们已经消耗了几千块电池,但这些努力是值得的。尽管特斯拉还处于早期阶段,但是他们现在距研发出一种全新的电池技术仅一步之遥。这也是之后他们得以从竞争对手中脱颖而出的原因。这项技术将会成为这家公司未来更大的优势。

在成功地制造了两辆原型车,并且在电池技术上取得关键性突破之后,特斯拉团队的信心大增。是时候在车上烙上特斯拉自己的印记了。“我们最初的想法是进行更低限度的改造,使得其在外观风格上有别于莲花汽车,而且是电动的,”塔彭宁说,“在这个过程中,马斯克和其他董事会成员说,‘你们只有一次机会来做这件事,最终的结果必须得让买车的人感到惊喜,而现在的莲花汽车在这方面做得还不够。’”

Elise的底盘,或者说是车架,在满足特斯拉的工程用途方面可谓恰到好处。但是整个车身在形态和功能上都存在严重的问题。Elise的车门只有大约一英尺高,这就意味着你要么跳进车内,要么掉进车内——具体选择哪种方式取决于你身体的灵活性和你的脸皮有多厚。另外,车身还需要加长,以便安装特斯拉的电池组和储物箱。此外,特斯拉更倾向于采用碳纤维而不是玻璃纤维制造Roadster跑车。在相关的设计要点方面,马斯克的影响颇大,他提出了许多自己的观点。他想要一辆能够让贾斯汀坐在里面时感觉舒适的汽车,并且还要实用。马斯克把自己的观点在董事会和不定期召开的设计审查会议上都阐述清楚了。

特斯拉聘请了几位设计师为Roadster跑车设计全新的外观造型。在从中选出一个大家最喜欢的造型之后,特斯拉先于2005年1月委托一家汽车模型生产商 *** 了一个1∶4的模型,又于4月 *** 了一个1∶1的模型。这个过程带给特斯拉的管理者们一些新的启发。“他们用闪亮的聚酯薄膜包裹在模型外面,然后使其处于真空状态,这时整个车身的轮廓便清晰可见,而且还有光影。”塔彭宁说。这个银色的模型之后被相应地转化为数据模型,工程师们可以在电脑上对其进行操控。一家英国公司利用这个数据模型建造了一个塑料版本的Roadster汽车模型,叫作“航空巴克”(Aerobuck),用于空气动力学方面的测试。“他们把它放在一艘船上运送给我们,然后我们把它带去了黑岩沙漠的火人节(burning man)[1]”。

在将近一年之后,经过了大量的调整和完善,特斯拉的工程终于要告一段落了。那时是2006年的5月,公司员工人数已经增长到100人。这个团队建造了一辆黑色版本的Roadster,称为EP1或者一号工程原型机。“这辆车的诞生表明‘现在我们知道自己要制造什么样的产品了’,”塔彭宁说,“你能够切实地感受到它的存在,这是一辆货真价实的汽车,真的非常激动人心。”EP1的诞生为我们找到了一个很好的托词,可以让现有的投资人明白他们的钱都用来做了些什么,并且还能够向更广泛的投资人募集更多的资金。EP1给风险投资人们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以至于他们都选择性地忽略了这个事实——工程师们有时候还得在两次试驾的间隙手动为车子散热。投资人们意识到了特斯拉长远的发展前景,马斯克再次为特斯拉投资了1 200万美元,许多其他投资人也投了钱,包括德丰杰风险投资公司(Draper Fisher Jurvetson)、优点资本(VantagePoint Capital Partners)、JP摩根、指南针技术伙伴公司,还有尼克·普瑞兹克(Nick Pritzker)、拉里·佩奇和谢尔盖·布林,总数加起来有4 000万美元[2]。

2006年7月,特斯拉决定向全世界宣布他们要做的事情。公司的工程师成功制造出了另一辆红色原型车EP2,作为黑色版本的补充。两辆车同时在圣克拉拉的一场展示会上亮相。媒体闻讯蜂拥而至,并且对他们看到的东西感到很满意。Roadsters太赞了,它是一辆双座敞篷跑车,从起步加速到每小时60英里只需要4秒。“在今天之前,”马斯克在会上说,“之前出现的那些电动车都糟糕透了。”6

州长阿诺德·施瓦辛格和前迪士尼CEO迈克尔·艾斯纳(Michael Eisner)等名流都出席了这次活动,他们之中的许多人都亲自去试乘了这辆Roadsters跑车。然而,这辆汽车实在是太娇贵了,只有斯特劳贝尔和其他一些值得信赖的人才知道怎么驾驶。试驾人员每5分钟就要更换一辆汽车,以避免车体过热。特斯拉公布每辆Roadster汽车的售价为9万美元,一次充电能续航250英里。根据特斯拉的说法,当天有30个人当场承诺将购买Roadster汽车,其中包括谷歌的联合创始人布林和佩奇,还有许多科技领域的亿万富翁。马斯克承诺,特斯拉将会在3年内推出一款更便宜的、四座四门的车型,预计售价约为5万美元。

就在举办这场发布会的同时,特斯拉完成了它在媒体上的初次亮相,《 *** 》刊登了一小段关于特斯拉的商业报道。艾伯哈德宣布,乐观估计之一批Roadster将在2007年年中交货,而不是之前计划的2006年年初。同时,他宣布了特斯拉的商业策略:从少量高价产品入手,然后随着核心技术水平和制造能力的进步,逐渐向大众负担得起的车型过渡。马斯克和艾伯哈德是这项商业策略的忠实信徒,他们见过许多电子设备公司的成功案例。“手机、电冰箱、彩电,最初并不是为大众设计的低端产品,”艾伯哈德在接受媒体采访时说道,“这些产品在当时都是比较昂贵的,是为那些具有相应购买力的人量身打造的。”7尽管这篇报道对于特斯拉来说是一次很棒的宣传,但是马斯克却对这篇文章忽视他的存在而耿耿于怀。“我们尝试向媒体强调他的重要性,并和记者一遍又一遍地讲关于他的事情,但是他们似乎对公司董事会并不感兴趣,”塔彭宁说,“埃隆生气极了,简直是勃然大怒啊。”

你或许能够理解为什么马斯克希望特斯拉的光环能够笼罩着他。特斯拉汽车现在已经成为汽车世界的明星话题,电动汽车很容易在支持者和反对者团体中引发宗教般的过激反应。更何况,一辆帅气的高速电动跑车更容易点燃每个人心中的 *** 。特斯拉之一次将硅谷变成了底特律真实存在的威胁,至少在汽车概念上来说的确如此。圣克拉拉展览结束之后,著名的“加州卵石湾汽车巡展”(Pebble Beach Concoursd’Elegance)开幕了,这是一场专为奇异风格的汽车举办的展会。

特斯拉在人群中引发的话题实在是太火爆了,以至于会议主办方甚至恳请特斯拉能派出一辆Roadster来参展,并且承诺免除展示过程中涉及的全部费用。于是特斯拉在会场内搭了一个展台,成群结队的人出现在展台前面,签下一张又一张10万美元的支票预订Roadster汽车。“这发生在众筹网站Kickstarter出现之前,我们那时根本没有想到可以做这样事情,”塔彭宁说,“但是我们之后就开始参加类似的展会,并从中获得了几百万美元的资金。”风险投资人、社会名流,还有特斯拉员工的朋友们开始试着通过花钱来购买预订汽车的名额。一些富裕的硅谷精英甚至直接找到了特斯拉总部,想买一辆车。企业家康斯坦丁·奥斯莫(Konstantin Othmer)和布鲁斯·里克(Bruce Leak)就做了这样的事。马斯克还在火箭科学游戏公司(Rocket Science Game)实习的时候,这两位就认识他了。他们最后获得了一次长达数小时的自驾出行机会,用的是马斯克和艾伯哈德的车。“最后我们说‘我们决定买一辆’,”奥斯莫说,“他们还没正式开始销售呢,于是我们花10万美元加入了他们的俱乐部,而我们作为会员享受到的福利之一就是免费得到一辆车。”

当特斯拉的重心从营销推广退回到研发领域的时候,技术上一些新的发展趋势对他们很有利。电脑计算能力的提升,使得小型汽车公司能够在某些方面和传统汽车巨头相媲美。几年以前,汽车制造商必须斥资配备一支车队用于碰撞测试。特斯拉承担不起这样的成本,也没必要承担。第三辆Roadster工程原型车采用了大型汽车公司所使用的撞击测试装置,这使得特斯拉有机会接触到顶级的高速摄像机和其他成像设备。其他数千项测试则是交给擅长计算机模拟的第三方机构去完成的,因此帮特斯拉节省了一大笔测试用车的成本。特斯拉还有同样的机会能够接触到测试汽车耐久度的赛道,这种赛道由河卵石和混有金属物体的水泥铺成,能够模拟汽车行驶10万英里和使用10年后的磨损程度。

有些时候,特斯拉的工程师会把他们的硅谷作风带到传统汽车制造商经常出没的地方。在瑞典北部靠近北极圈的地方,有一条专门用于测试断裂和摩擦程度的赛道,在那里车子在大块的冰面上接受检修和调整。通常的做法是,在这里花两三天测试汽车,在得到数据之后返回公司总部,花费数周的时间开会讨论如何对汽车进行改造。相反,特斯拉派遣工程师来到了当地,一边测试汽车一边实地进行数据分析。当汽车的某些设置需要变动时,工程师们当场调整一些代码,然后再将车子送回冰上接受检测。“如果是宝马的话,他们可能需要召开一个涉及三四家公司的会议,然后相互指责对方造成了这个问题,”塔彭宁说,“我们就是自己把问题解决了。”另一个检测项目需要将Roadster置于一个特制的冷却室中,以便测试汽车在寒冷环境中的表现。因为不愿意支付天文数字的冷却室使用费,特斯拉的工程师们最终租了一辆带有大型冷冻车厢的冰激凌车。当某个人把Roadsters开进冰激凌车厢之后,工程师们就会穿上羽绒服,然后开始进行他们的研究工作。

每当和底特律打交道的时候,特斯拉都会感受到这座曾经辉煌的城市如何背离了它的实干精神。特斯拉试图在底特律租一间小办公室。相比硅谷的房子,底特律的房租成本低得令人难以置信。但这座城市的官僚机构使得租用一个基本的办公场所都成了一项艰巨的任务。这栋楼的业主要求查看特斯拉7年以来的账目明细,而特斯拉那时还是一家私有企业。在此之后,业主又要求特斯拉预付两年的租金——特斯拉的银行账户里有将近5 000万美元,他们可以马上买下这栋楼。“在硅谷的时候,只要说明有风险投资人支持你,商谈就可以结束了,”塔彭宁说,“但是在底特律,所有事情都不一样,我们收到一份联邦快递送来的包裹,他们甚至不知道到底应该由谁签收。”

在最初的几年,工程师们都很欣赏艾伯哈德迅速而果断的行事风格。特斯拉很少浪费时间过度分析某个问题。公司会选择一项策略,当这项策略在某些方面失败时,团队会迅速承认并接受失败,然后迅速做出调整并更换一项新的策略。真正拖延Roadster研发进度的,是马斯克想要实现的种种改动。马斯克希望车子具有更高的舒适度,要求对座椅和车门做出调整。他将碳纤维的车身放在了首位,然后要求在车门上安装电子传感器,这样一来,人们便可以通过手指触摸而不是拉动手柄去解锁。艾伯哈德抱怨说这些功能会拖慢整个公司的研发进度,许多工程师认同他的说法。“有时候,我们觉得埃隆就像此类不合理要求的邪恶力量——笼罩一切又无比苛刻,”博迪切夫斯基说,“整个团队都很同情马丁,因为马丁一直都在公司工作,而且我们也都觉得车子应该早点交货。”

在2007年年中的时候,特斯拉的雇员人数已经增长到260名,他们似乎已经完成了不可完成的任务——几乎是从零开始生产出了世界上速度最快、造型更优美的电动车。他们接下来要做的事情就是将原型车量产,但这个过程差点让公司走到了破产的边缘。

特斯拉的高层管理者们在早期阶段犯下的更大错误是,他们对于Roadster的变速系统做出了错误的假设。他们的目标一直都是尽量让汽车在最短的时间内从起步加速到时速60英里,希望Roadster在速度方面能够吸引更多的关注,并使驾驶体验变得更有趣。为了做到这一点,特斯拉的工程师决定采用一种两挡变速器,这是汽车内部将动力从发动机传送到轮胎的必要变速系统。之一挡的变速齿轮能够让汽车在4秒内从起步加速到时速60英里,然后第二个变速齿轮能够继续将车子加速到时速130英里。特斯拉将这个部件的生产任务委托给英国一家专业设计变速系统的公司Xtrac。特斯拉有充分的理由相信这将会是Roadster生产进程中相对比较顺利的环节。“自罗伯特·富尔顿开始建造蒸汽机以来,人们就已经开始制造变速系统了。”比尔·科瑞(Bill Currie)说。8他是一名资深的硅谷工程师,同时也是特斯拉第86号员工。他说,“我们的想法是,直接买一个就行了。但是我们的之一个变速箱仅仅运行了40秒。”最早的变速箱无法适应从之一挡变速齿轮到第二挡变速齿轮之间的落差,他们担心第二个变速齿轮在高速状态下不能很好地和发动机同步作业,并对车子造成灾难性的损坏。

莱恩斯和其他工程师马上着手解决这个问题。他们找到其他的承包商去设计替代品,并寄希望于这些经验丰富的变速系统专家能够相对轻松地制造出一些可以使用的产品。然而,事实证明这些供应商不会为了硅谷一家微不足道的创业公司去动用他们的顶尖团队。新的变速系统没有比旧系统好到哪里去。在测试过程中,特斯拉发现,有时候变速系统在行驶了150英里后就会出故障,每次故障之间的间隔距离大概为2 000英里。来自底特律的技术团队对变速系统进行了根本原因分析,发现了14个不同的问题,它们都有可能导致系统发生故障。特斯拉曾希望在2007年11月之前将Roadster交货,但变速系统的问题迟迟无法解决。到了2008年1月,特斯拉必须再次从零开始着手解决变速系统的问题。

与此同时,特斯拉也面临着来自国外的一些麻烦。公司决定派一批最年轻、最有活力的工程师去泰国,在那里成立一家电池工厂。特斯拉与一家十分热情但能力欠佳的生产商合作。特斯拉的工程师们原本以为会去泰国管理这个国家更先进的电池工厂,然而他们看到的并不是一个工厂,而是在一块混凝土地板上由几根柱子支撑起一个顶棚。这栋建筑距曼谷市区三小时车程,由于天气炎热,厂房大多数时间是敞开的,就像许多其他工厂一样。其他生产作业,比如制造炉子、轮胎和日用品等,能够在这样的温度条件下进行。但是特斯拉有敏感的电池和其他电子器件,就像“猎鹰1号”运载火箭的零部件那样,它们在碱性的、过于潮湿的环境中会被腐蚀。最终,特斯拉的合作方支付了7.5万美元,为这家工厂建起了干燥的墙壁,在地面上刷了一层涂料,还建造了几间可调控温度的储藏室。特斯拉的工程师们经历了一段让人抓狂的岁月,去努力培训泰国工人,教他们怎样妥善处理电子元件。曾经进展飞快的电池技术,现在也慢了下来,匍匐着艰难前进。

电池工厂是特斯拉横跨全球供应链的一部分。这也为Roadster额外增加了金钱和时间成本。车身的面板由法国制造,而发动机则由中国台湾制造。特斯拉还打算在中国大陆购买单块电池,然后运到泰国组装成电池组。电池组必须妥善储存,然后要在最短的时间内将它们运送到英国去清关,以防止它们降解。特斯拉计划由莲花汽车公司生产车身,然后再把电池设备安装好,最终将Roadsters整车经由好望角海运至洛杉矶。在这种情况下,特斯拉早已经为Roadster投入了大量资金,至少要在6~9个月之后才能确认销售收入。“我们的想法是去亚洲,以便宜的价格快速将事情办好,然后靠车子赚钱。”弗雷斯特·诺斯(Forrest North)是被派去泰国的工程师之一,他这样说道。“但事实证明,对于这些无比复杂的事情来说,在美国做会更省钱,并能减少延误和麻烦。”当新雇员入职的时候,他们会惊恐地发现特斯拉的计划看上去十分随意。莱安·波普(Ryan Popple)曾在军队里待过4年,获得了哈佛大学的MBA(工商管理学硕士)学位,之后担任特斯拉的财务总监,任务是为公司上市做准备。在仔细审阅了公司的账本之后,波普问生产部主管汽车到底是怎样生产出来的。“他回答说,‘我们决定要批量生产了,然后奇迹就会出现,替我们搞定一切。’”波普说。

当得知生产过程中出现了问题时,马斯克对于艾伯哈德管理公司的方式感到担忧。于是他让一个中间人介入此事,来处理当前的状况。私募基金Valor Equity是一家位于芝加哥的投资公司,也是特斯拉的投资人之一,致力于优化企业的生产方案。这家公司被特斯拉的电池和动力系统所深深吸引。他们盘算即使特斯拉没能卖出大量的汽车,那些传统的汽车巨头也依然愿意购买特斯拉手中的知识产权。为了使自己的投资得到保障,Valor Equity派来了公司的运营管理总监蒂姆·沃特金斯(Tim Watkins)。不久之后,他就得出了一些令人惊恐的结论。

沃特金斯是英国人,拥有工业机器人和电子工程学位。他以一个天才的问题解决者的身份而出名。比如,在瑞士工作的时候,沃特金斯找到一种能够摆脱当地严格的劳工法案限制的 *** 。他建造了一个可以24小时工作的自动化金属冲压工厂,而竞争对手的工厂每天只能运转16个小时。沃特金斯之所以有名,还因为他总会把他的马尾辫用一条黑色发带整整齐齐地缠好,同时穿着黑色的皮夹克,并且无时无刻不带着一个黑色的腰包。这个腰包里有他的护照、支票簿、耳塞、太阳镜、食物,还有其他各式各样的必需品。“里面装满了我每天的生活必需品,”沃特金斯说,“只要离开这个腰包10英尺远,我就会感知到哪里不对劲。”尽管有点古怪,但沃特金斯做事非常缜密,他会花好几周的时间和员工聊天,然后调查特斯拉供应链的每一个环节,试图弄清楚生产一辆Roadster到底需要多少钱。

特斯拉在控制员工成本方面做得还不错。他们选择雇用年薪只需4.5万美元的斯坦福大学应届毕业生,而不会选择那些已经混出了点名堂的人,因为即使每年能拿到12万美元的年薪,这些人也不会认真工作。但是在设备和原材料方面,特斯拉的开销太惊人了。大家都不喜欢使用公司的记账软件,所以有些人用,有些人不用。那些使用记账软件的人经常犯一个严重的错误:他们会用原型车某个部件的单价去预估大量购入时的折扣,而不是去和卖方实地商定一个可行的价格。在某个时间点,这个软件显示每辆Roadster的成本大约为6.8万美元,也就是说,特斯拉销售一辆汽车就能赚到3万美元。每个人都知道这个数字是错的,但他们视而不见,依然将数据汇报给董事会。

在2007年年中的时候,沃特金斯带着他的调查结果找到了马斯克。马斯克对于这个天文数字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但他坚信,在不久的将来,随着生产计划步入正轨和销量不断提高,汽车的成本会慢慢降低。马斯克说,“当蒂姆告诉我真相时,我觉得这无异于晴天霹雳。”生产一辆Roadster的成本看似可能高达20万美元,而特斯拉预期的售价只有8.5万美元。“就算是全线生产,成本也会达到大约17万美元或者某个疯狂的数字,”马斯克说,“当然,这不重要,因为有1/3的汽车根本无法使用。”

艾伯哈德尽了更大的努力试图把他的团队从这潭泥沼中拯救出来。有一次,他去听了著名风险投资人约翰·杜尔(John Doerr)的一场演讲。杜尔后来成为环保科技公司的主要投资人。在这场演讲中,他向大家宣布,他会把自己的时间和金钱全部投入环保事业,试图在全球变暖的热潮中拯救地球,因为这是他亏欠他孩子们的。艾伯哈德迅速赶回特斯拉大楼,并做了一次相似的演讲。在大约100人面前,艾伯哈德将他小女儿的照片投影在主车间的墙上。他问特斯拉的工程师为什么他要放这张图片。其中一个人猜想是因为像他女儿一样的人会喜欢开特斯拉。艾伯哈德回答道,“不,我们现在之所以要制造这辆汽车,是因为等到我女儿长大了,到开车的年龄时,她对于汽车的认识将会和我们今天的认识完全不同,就像现在我们会认为 *** 不应该是挂在墙上并且带有一根 *** 线一样。未来和你们手中的工作息息相关。”之后,艾伯哈德感谢了几位核心工程师,赞扬了他们付出的努力。那时很多工程师都经常彻夜不眠地工作,因此艾伯哈德的演讲很能鼓舞士气。“我们都工作到让自己精疲力竭的程度,”特斯拉的前发言人戴维·威斯普瑞米(David Vespremi)如是说道,“然后我们就迎来了这个时刻,他提醒了我们,造车并不是为了让公司上市或者把车卖给一些有钱人,而是因为我们的工作也许能改变汽车的本质。”

虽然艾伯哈德鼓舞了士气,却并不足以打消人们的顾虑,许多特斯拉工程师都有相同的感觉——艾伯哈德作为一名CEO已经江郎才尽了。公司元老一直很欣赏艾伯哈德作为一名工程师的才能,现在依然是这样。事实上,艾伯哈德将特斯拉变成了一个狂热崇拜工程师精神的团体。可惜的是,公司的其他方面似乎被忽略了。人们会质疑艾伯哈德是否有能力将公司从研发阶段带进生产阶段。汽车难以置信的成本、变速系统的问题,以及不作为的供应商,这些事情都严重影响了公司运作。随着特斯拉开始拖延发货日期,之前那些疯狂的、已经支付了大额预付款项的客户们,开始找上特斯拉和艾伯哈德了。

“我们看到墙上写的字了。”莱恩斯说。每个人都知道,公司的创始人或许并不是那个适合领导公司长期发展的人,但不论什么时候发生这样的情况,都不是一件简单的事。

艾伯哈德和马斯克在一些设计细节上已经争论了数年。但在大部分情况下他们还是相处得不错,两人都无法忍受笨蛋,而且他们对于电池技术以及电池技术对于世界的意义有着许多共同的愿景。当沃特金斯揭露了Roadster的真实成本时,艾伯哈德和马斯克之间的关系便破裂了。马斯克认为,艾伯哈德在管理公司方面出现了严重的失误,竟然允许成本飙升到如此之高。而且在马斯克看来,艾伯哈德还试图对董事会隐瞒事态的严重性,这基本上是在欺骗公司。在去洛杉矶汽车新闻公会(Motor Press Guild)发表演说的路上,艾伯哈德接到了马斯克打来的 *** ,经过几番简短的、极其尴尬的沟通之后,艾伯哈德得知自己CEO的位子将被撤换。

2007年8月,艾伯哈德被降职为技术总裁,但这只让事态变得更为恶化。“马丁对这个决定感到愤愤不平,并到处捣乱,”斯特劳贝尔说,“我记得他在公司四处煽动大家的不满情绪。那时我们正在试图马上结束汽车研发工作,资金也要用完了,一切都被逼到了悬崖边上。”但在艾伯哈德眼里,特斯拉的其他人试图把一个不靠谱儿的记账软件强加给了他,把追踪成本这项工作复杂化了。此外,他觉得真实情况没有沃特金斯说得那么糟糕。硅谷的创业公司把乱糟糟的氛围视作正常的公司运营过程。“维拉习惯于和传统行业的公司打交道,”艾伯哈德说,“他们看到混乱的场景并因此感到不适应。这种混乱就是创业公司一定会存在的那种混乱。”除了这些,艾伯哈德此前已经要求特斯拉董事会去找一个在生产制造方面经验更丰富的人来取代他担任CEO。

几个月过去了,艾伯哈德仍然很生气。许多特斯拉员工觉得他们仿佛是面对家长正在商议离婚的孩子,不得不选择跟爸爸还是妈妈——站在艾伯哈德一边,还是站在马斯克一边。当12月到来的时候,事态已经到了不可挽回的地步,艾伯哈德于是彻底离开了特斯拉。特斯拉公司在一份声明中指出,将在顾问委员会给艾伯哈德提供一个职位,但是他拒绝了。“我与特斯拉汽车公司不再有任何关系了——无论是董事会也好还是任何形式的其他职位也好,”艾伯哈德在当时的一份声明中说,“我不满意我所受到的待遇。”

马斯克给硅谷的一份报纸写信说,“我很抱歉,事情发展到了这一步,我极不愿意看到这一幕。这与我们两人之间性格差异无关,因为马丁调任顾问的角色是董事会一致决定的。特斯拉有许多公司运营方面的问题需要解决,如果董事会认为马丁能够在某些解决方案中发挥作用,那么他现在仍然会是公司的一名员工。”9这份声明是两人之间长达多年的公开战争的开端,并且这场战争以许多方式一直延续到今天。

从2007年开始,特斯拉就一直面临着各种问题。碳纤维的车身表面上看起来很好,但是在上面喷漆很困难。特斯拉不得不循环往复于几家候选公司之间,以便找到一家能很好地完成这项任务的公司。电池组有时会出现故障。电动机时不时地会短路。车身面板之间有肉眼可见的间隙。公司还不得不面对这样一个现实——双速变速系统的方案是不可行的。为了使Roadster以单速变速系统实现迅速从起步加速至时速60英里的效果,特斯拉的工程师们不得不重新设计汽车的发动机和变频器,并减轻一些重量。“我们基本上是重新设计了整个系统,”马斯克说,“这太糟糕了。”

艾伯哈德被撤销CEO的职位后,特斯拉的董事会任命迈克尔·马克斯(Michael Marks)为公司临时首席执行官。马克斯曾经担任过大型电子产品供应商伟创力(Flextronics)的首席执行官,在处理复杂的制造业务和物流问题方面拥有丰富经验。马克斯开始询问公司内部的人员,试图找出他们的问题,并在困扰着Roadster的问题中找出哪些是最需要优先解决的。他还制定了一些基本的规章制度,以确保生产力,比如说让每个员工在同一个时间出现在办公室——在硅谷随时随地工作的文化氛围中,这是一件非常棘手的事情。所有这些举措都列在马克斯的待办事项清单里。这是一个包含10项举措、期限为100天的计划,包括解决电池组的所有故障,让车身各部件之间的间隙小于40毫米,以及提前预订相关的配套服务。“马丁太没有条理了,缺乏成为一个的经理所必需的纪律性,”斯特劳贝尔说,“现在迈克尔来了,分析了一下现状,然后把所有没用的废话都过滤掉了。他并没有加入这场混战,而且说出这样的话,‘我不在乎你到底怎么想。这就是我们应该做的。’”一段时间后,马克斯的策略起了效果。团队的工程师们能够再一次专注于制造Roadster,而不是被办公室政治所干扰。但后来马克斯在公司的愿景方面开始和马斯克产生了分歧。

到了这个时候,特斯拉已经搬进了位于圣卡洛斯冰大道(Bing Street)1050号的一个更大的工厂里。这样他们就能有更大的空间可以将电池业务从亚洲搬回总部,同时也能从事一些Roadster的生产工作,并因此缓解了供应链上的问题。特斯拉作为一个汽车公司正在慢慢成熟起来,尽管其野孩子一般的创业公司内核依然没有改变。有一天,马克斯看到升降机上有一辆戴姆勒Smart轿车。马斯克和斯特劳贝尔有一个关于Smart的编外小项目,想看看它变成一辆电动汽车时会是什么样子的。

“迈克尔并不知道这件事,他当时的反应是,‘谁才是这里的CEO?’”莱恩斯说。(这项Smart计划最终促使戴姆勒购买了特斯拉10%的股份。)

马克斯试图将特斯拉打包成一个资产实体,这样就可以将它出售给大型汽车公司。这是一个完全合理的计划。在运营伟创力的时候,马克斯曾负责监管一个庞大的全球供应链,深知制造业困难重重。基于这一点,在他看来,特斯拉一定处于崩溃的边缘。这家公司甚至无法做好他们唯一的产品,资金随时会大量流失,并且已经错过了一系列的交货期限。而特斯拉的工程师们竟然还在做一些无关的实验。最理性的做法就是,尽可能让特斯拉看起来还不错,帮它找一个好的买家。

在通常情况下,马克斯的行事计划坚决果断,令公司的投资者人免于遭受重大损失,公司理应对这些做法表示感谢。但马斯克对于把特斯拉的资产装扮一番后待价而沽并无兴趣。他创立公司的初衷是,引起汽车行业的关注,迫使人们重新审视电动汽车。硅谷的行事风格是提出一个想法并证明想法可行,但马斯克并未止步于此,他想要做得更多。“我们的产品错过了指定的交货期限,而且还大大超出了预算。一切都不对,但是埃隆从未想过卖掉整个公司,也不想通过与其他公司合作而失去公司的部分控制权,”斯特劳贝尔说,“所以,埃隆最终决定加大赌注。”

2007年12月3日,吉夫·德罗里(Ze'evDrori)取代马克斯出任特斯拉CEO。德罗里曾在硅谷创办了生产电脑内存的公司,之后将公司出售给芯片制造商超微半导体公司(Adranced Micrp Devices,简称AMD)。德罗里其实并不是马斯克心目中的之一人选——那位之一人选已经拒绝了这份工作,仅仅因为他不想从东海岸搬过来。但德罗里并没有激起特斯拉员工们的工作热情。德罗里比最年轻的特斯拉工程师要年长15岁,并且他和这些共患难的伙伴们没有任何交集。他看上去就像是一个傀儡CEO。

马斯克开始增加他的曝光率,试图平息媒体对特斯拉的各种负面报道。他发表声明,接受采访,并向客户承诺Roadster将会在2008年年初交货。他开始畅谈一辆代号为“白星”的汽车——Roadster的代号为“暗星”——这是一辆售价约为5万美元的房车。特斯拉还会有新的工厂用于生产这些汽车。“鉴于近期管理层有些变动,我们需要给人们吃一颗定心丸,让大家对我们未来的计划有信心,”马斯克在一篇博客文章中这样写道,“我们短期内的目标是简单而明确的——明年我们会把一辆超赞的跑车交到客户手中,他们会爱上它的。我们VIN 1批次的产品已经从英国的生产线上下来,正在为进口做的准备。”特斯拉在市政大厅举行了一系列的见面会,试图将它存在的问题公之于众,并同时着手为这部电动汽车建造展示厅。前PayPal高管文斯·苏里图(Vince Sollitto)参观了位于门洛帕克的展厅。他发现马斯克虽然对公关问题颇有微词,但对特斯拉正在制造的产品似乎非常有信心。苏里图说,“当我们走进发动机展厅的时候,他整个人的神态都变了。”马斯克穿着皮夹克、休闲裤和皮鞋,开始谈论发动机的一些性能,然后将这个重达100磅的发动机举了起来,足以媲美狂欢节上大力士的表演。“他把那东西举了起来,两只手牢牢抓住,”苏里图说,“他抱着发动机,整个人都在颤抖,额头上冒出了汗珠。这与其说是展示他个人的力量,更不如说是以肉体展现他们的产品之美。”虽然客户对于特斯拉错过发货期抱怨颇多,但他们似乎感受到马斯克对于产品的热情,这种热情也传递给了他们。最终只有极少数几位客户要回了他们的预付款。

特斯拉的员工很快就见识到了那个SpaceX公司员工早已习以为常的马斯克。当有突发事件的时候,比如Roadster的碳纤维车身出了问题,马斯克会亲自处理这件事。他会乘他的私人飞机去英国搜集一些用于车身面板的新原料,并亲自送到法国的工厂,以确保不会影响Roadster的生产进度。Roadster的成本模棱两可的日子也过去了。“埃隆勃然大怒,说我们要完成这项迫切的成本削减计划,”波普说,“他发表了一场演讲,要求我们在周六和周日依然努力工作,并睡在桌子底下,直到这项计划完成。人群中有人表示反对,他们认为每个员工都为了这辆车工作得如此辛苦,他们也需要休息一下,可以有时间陪陪家人。埃隆说,‘我想告诉那些人,我们破产之后,他们会有更多的时间陪家人的。’我当时脑海里冒出来的就是,‘天啊’,但我知道马斯克是什么意思。我是从军队出来的,有时候,你必须让自己的目标成为现实。”他要求员工们在每周四早晨7点开会,审阅最新的原材料账单。他们必须要了解每个零件的价格,然后制订一个合理的计划让价格变得更便宜。如果一台发电机在12月底的时候价格为6 500美元,马斯克希望它的成本能在次年4月降到3 800美元。公司每个月都会对这些零件的成本进行分析和规划。“如果你掉队了,你将会为此付出惨重的代价,”波普说,“每个人都会看到的,如果你没有完成计划,你就会失业。埃隆的大脑就像一台计算器。哪怕投影仪上出现一个不合理的数字,他都会注意到。他不会错过任何细节。”波普发现马斯克的风格有些咄咄逼人,但很喜欢他的一个特点是,他会耐心听取有理有据、分析性很强的观点。而且,只要你的理由足够好,他会改变想法。“有些人认为埃隆过于强硬或暴躁,甚至像个暴君,”波普说,“但这都是因为我们处在最为艰难的时刻,熟知公司运营现实的人对这些再清楚不过了。我很欣赏他不会掩盖事实这一点。”

在营销方面,马斯克每天都会在谷歌上搜索有关特斯拉的新闻。如果他看到了负面消息,即便特斯拉的公关人员没有办法让记者改变他们的观点,他也会指定一个人去“更正它”。有一个员工因为孩子出生而错过了一场活动。马斯克马上发来一封连珠炮似的邮件:“这不是借口。我感到非常失望。你需要弄清楚,什么对你来说更重要。我们正在改变世界、改变历史,如果你不打算全力以赴,那你就别干了。”[3]

那些在电子邮件里犯语法错误的营销人员会被要求直接走人,同样的,如果最近没有做出令人称道的成绩也得走人。“他有时候会咄咄逼人,但其实他并不知道自己有多可怕,”一位特斯拉的前高管如是说道,“我们经常会在开会时打赌谁会被骂。如果你告诉他,你做出某个选择是因为‘之前一直都是这样做的’,他会马上把你从会议室踢出去,并说‘我再也不想听到这句话。我们要全力以赴,决不允许三心二意’。他会不断挑战你,如果你能经受住考验,他就会决定是否可以信任你。他必须知道你和他一样疯狂。公司上下都理解他的这种价值取向,而且大家马上就意识到马斯克是认真的。”

斯特劳贝尔尽管有时候也会批评马斯克,但对马斯克雷厉风行的姿态还是很欣赏的。在这5年时间里,斯特劳贝尔还是很愉快的。他已经从当年那个安静的、低着头穿梭于工厂的年轻工程师变成了公司技术团队的核心成员。他对于电池和电动变速系统的了解,比公司其他任何人都多。他也成了员工和马斯克之间沟通的桥梁。斯特劳贝尔的工程智慧和职业道德赢得了马斯克的尊重,而且他发现,他可以替员工们将一些棘手的信息传达给马斯克。同时,就像他在未来的几年一直在做的那样,斯特劳贝尔也愿意在马斯克走出办公室的时候提醒他收敛一下自己的戾气。目前最重要的事情,是将Roadster和后续的房车推向市场,将电动汽车普及,而马斯克看起来像是实现这一目标的更佳人选。

其他员工虽然很享受过去5年里种种工程挑战带来的 *** ,但是他们的身心已经严重透支了。莱特认为面向大众的电动汽车不会普及,于是他离开了,并创立了自己的公司,致力于制造电动卡车。而博迪切夫斯基原本是特斯拉一位重要的全能型年轻工程师,现在公司已经雇用了大约300人,他觉得自己发挥的作用已经没那么重要了,而且也不想再受5年的苦,等待新车上市。他之后离开了特斯拉,在斯坦福大学获得了几个学位,然后成为一家初创公司的联合创始人,致力于生产能够用于电动车的具有革命性的新电池。随着艾伯哈德的离开,塔彭宁觉得特斯拉不像以前那么有趣了。他和德罗里意见不统一,也不希望自己为了那辆轿车再受煎熬。莱恩斯待的时间稍长一些,这是一个小小的奇迹。在不同的时期,他牵头开发了Roadster背后大部分核心技术,包括电池组、发动机、动力电子元件,还有变速系统。这意味着,在5年时间里,莱恩斯一直是特斯拉最能干的员工之一,同时也是那个经常因为某项业务进度落后,导致其他业务进度而备受冷落的人。他曾忍受马斯克脏话连篇——要么是针对他本人,要么是针对那些让特斯拉失望的供应商们。责骂的内容包括要把某些人的睾丸切掉,还有其他具有侵犯性的过激行为。他还见过精疲力竭、承受着极大压力的马斯克将咖啡吐在了会议室的桌子上,因为咖啡是冷的,然后马上要求员工更加努力地工作,做更多的事情,犯更少的错误。和其他了解这些事情的人一样,他因无法忍受马斯克的性格而选择离开,但是他极其敬佩马斯克的眼界和极强的执行力。“那时在特斯拉工作,就像身处电影《现代启示录》里的库尔兹上校统治的王国一样,”莱恩斯说,“别担心那些 *** ,也别担心这些做法是否可行,你只需要完成你的工作就好。这番话出自埃隆之口。他愿意倾听,提出问题,并迅速付诸行动,然后就能了解事实的真相。”

特斯拉能够经受住一些早期员工的流失。其强大的品牌效应足以让公司持续吸引并招募顶尖人才,包括来自于传统大型汽车企业的人才,他们知道如何应对将Roadster交付到客户手中之前所面临的终极挑战。但特斯拉的主要问题已经不再是努力、工程技术或聪明的营销策略了。进入2008年,公司的钱用完了。Roadster的研发成本耗资约1.4亿美元,远远超过2004年商业计划书中估计的2 500万美元。在正常情况下,特斯拉所做的一切已经足够让他们筹集到更多的资金了。然而,2008年绝非寻常时期。美国的大型汽车制造商们在这场自大萧条以来最严重的金融危机中濒临破产。在这些不利的条件下,马斯克需要说服特斯拉的投资者再额外投资千万美元,而这些投资公司也不得不向股东们解释为什么这么做是有意义的。正如马斯克所说,“试着想象一下,你打算投资一家电动汽车公司,但你所了解的有关这家汽车公司的一切听起来都糟糕无比。而且,现在处于经济衰退期,没有人愿意购买汽车。”现在,马斯克如果想要将特斯拉从这个两难的泥沼中解救出来,他只能冒着失去全部财产,并让自己濒临精神崩溃的风险。

[1]火人节始于1986年,其基本宗旨是提倡社区观念、包容、创造性、时尚以及反消费主义。火人节是由美国一个名为“Black Rock City, LLC”的组织发起的反传统狂欢节。——编者注

[2]在一次融资之后媒体发布的报告中,马斯克并未被列入特斯拉创始人的名单。在“关于特斯拉汽车公司”的栏目下,写着“特斯拉汽车是在2003年6月由马丁·艾伯哈德和马克·塔彭宁创立的,旨在为热爱驾驶的人们制造效率更高的电动汽车”。马斯克和艾伯哈德最终将会因马斯克的创始人身份而陷入争吵。

[3]他后来告诉这名员工,“我要你考虑到超前的事情,我要你能够用力地思考,每一天都思考到头疼。我希望你每天晚上睡觉的时候头都会疼。”

第八章痛苦、磨难与新生:现实版钢铁侠的商业版图

“经历过那种压力的人大多数都退缩了,”格雷西亚斯说,“他们会出现决策失误。但是马斯克却变得更加理性,依旧能够做出清晰并且有远见的决定。压力越大,他做得就越好。任何见识了他所经历的一切的人都对他怀有敬意。我从未见过比他更坚毅的人。”

2007年年初,当导演乔·费弗洛(JonFavreau)准备开始拍摄电影《钢铁侠》时,他租用了休斯飞机公司(Hughes Aircraft)位于洛杉矶的一片建筑群。休斯飞机公司于80年前由霍华德·休斯建立,曾是美国主要的防务与航天供应商。这片建筑群由一排排连接在一起的飞机棚组成,用作这部电影的制片室。它给饰演《钢铁侠》剧中主人公托尼·史塔克(Tony Stark)的演员罗伯特·唐尼(Robert Downey)带来了许多灵感。看着其中一个较大的飞机棚,那年久失修的样子令唐尼不免有些伤感。而就在不久之前,这些建筑则承载了一个伟大人物的宏伟创想。这个人特立独行,令业界震撼。

唐尼听说有一位名叫埃隆·马斯克的人,能够比肩休斯,并在10公里外建立了属于自己的现代工业王国。与其凭空想象休斯的创业人生,唐尼觉得不如切身体会一下马斯克的人生。于是,2007年3月,他来到SpaceX位于埃尔塞贡多的总部,并最终在马斯克本人的陪同下参观了那里。“我不是一个会被轻易撼动的人,但是这家伙和这地方让我大开眼界。”唐尼这样感叹道。

在唐尼看来,SpaceX就像是一个巨大而新奇的五金店。热情洋溢的员工们在工厂里不停地穿梭着,忙着摆弄各种机器。年轻的白领工程师和流水线上的蓝领工人们合作紧密,他们看起来发自内心地对这份工作充满了 *** 。

“你能感受到,这是一家不同凡响的创业公司。”唐尼说。唐尼在之一次参观结束后高兴地离去,向导演提议影片中休斯工厂的布景可以参照SpaceX工厂。在唐尼看来,“那里的一切不会让人感觉格格不入。”

除了参观工厂寻找灵感,唐尼更希望能够窥探马斯克的内心世界,于是他们一起巡视工厂,到马斯克的办公室坐一会儿,并且共进午餐。唐尼非常欣赏马斯克,因为他不是一个臭气冲天、焦躁不安的编程狂人。与此相反,唐尼觉得马斯克的“怪癖”是可以理解的——他并不是那种自命不凡的人,并且可以和员工一起并肩作战。在唐尼看来,影片中的主人公史塔克和马斯克是同一类人,他们“一旦抓住一闪而过的创意,就为自己的想法倾其所有”。他们一秒都不会浪费。

当唐尼返回《钢铁侠》的拍摄地时,他特别要求费弗洛在史塔克的工作室里放一辆特斯拉Roadster。从表面上看,这辆车意味着史塔克走在潮流尖端并且人脉广阔——因为他能够在开售前就得到一辆Roadster。更重要的是,这辆车子被摆放在距离史塔克桌子最近的位置,象征着电影演员、电影角色和马斯克之间的密切联系。“在与埃隆深入接触后,我希望史塔克的工作室里能有一丝他的影子,”唐尼说,“他们属于同一个时代。埃隆会是那种和托尼一起参加派对或者一起去丛林旅行,并且喝下巫师特调饮品的人。”

在《钢铁侠》上映后,导演费弗洛声称马斯克为唐尼诠释托尼·史塔克这个角色提供了许多灵感。这有点夸大其词,因为马斯克并不是那种在阿富汗的军事护送行动中,坐在悍马后面喝苏格兰威士忌的人。然而媒体却对这个说法照单全收,导致马斯克在公众面前的曝光率不断增加。渐渐的,马斯克在人们心目中的形象由“创建PayPal的那个家伙”,逐渐转变为SpaceX和特斯拉背后的一位特立独行的富商。

马斯克十分享受曝光率的增加,在满足了他自尊心的同时又带来了许多乐趣。他和妻子贾斯汀在贝莱尔买下了一栋房子。他们的邻居有音乐 *** 人昆西·琼斯(Quincy Jones)以及视频《狂野女孩》(Girls Gone Wild)的 *** 人,还臭名昭著的 *** 创始人乔·弗兰西斯(Joe Francis)。马斯克和几位PayPal的前任高管冰释前嫌,在统一多方意见后,共同 *** 了电影《感谢你吸烟》(Thank You For Smoking),并且在电影里使用了马斯克的私人飞机。马斯克并不酗酒,但他依然积极穿梭于好莱坞的夜生活以及社交圈。“那里总是有无数派对等着你去参加,”马斯克的好友比尔·李(Bill Lee)说,“埃隆和两位不温不火的明星做邻居,他和朋友们还拍了电影。这两个圈子的人混在一起,每天晚上都有找不完的乐子。”在一次采访中,马斯克提到他的生活由10%的 *** 和90%的工程师组成。10“我们有5位家务人员。白天的时候,我们家就变成了办公室,”贾斯汀在接受杂志采访时说道,“我们参加高端的慈善晚宴,在好莱坞的高端夜总会里坐在更好的位置——帕丽斯·希尔顿(Paris Hilton)和莱昂纳多·迪卡普里奥(Leonardo DiCaprio)就在隔壁狂欢。当谷歌的创始人拉里·佩奇在理查德·布兰森(Richard Branson)的加勒比私人小岛上举行婚礼时,我们也在场,我们在度假酒店和约翰·库萨克(John Cusack)共享悠闲时光,在婚礼的帐篷外,看着U2乐队的波诺与成群的美女合影。”

贾斯汀看上去比马斯克更着迷于他们当下的生活状态。作为一个科幻小说作家,贾斯汀开了一个博客详细记录他们的家庭生活以及他们在城里的各种奇妙经历。她在博客中提到《阿奇漫画》(Archie Comics)里的贝蒂和维罗尼卡,说马斯克更想与后者上床,并且他希望有机会可以去一次儿童游乐餐厅“查克奶酪”(Chuck E. Cheese)吃饭。而在另一篇文章中,她写道自己在俱乐部里遇见莱昂纳多·迪卡普里奥,并拒绝了他想要一辆免费的特斯拉Roadster的请求。贾斯汀还给博客里常出现的人物取了各种昵称。比尔·李变成了“比尔酒店佬”,因为他在多米尼加共和国有一家酒店;乔·弗朗西斯则变成了“讨厌的邻居”(NN)。一般人很难想象马斯克是如何跟弗朗西斯这样臭名远扬的人做朋友的,但他们相处得还不错。马斯克受邀参加了弗朗西斯在游乐场举办的生日派对,之后又跟去弗朗西斯家中继续狂欢。“埃隆虽然在那里待了好一会儿,但他其实觉得有点无聊。他去过好多次NN别墅里的派对,最后却感到十分不自在。埃隆说,‘派对里总是有一群好色之徒,在人群中穿梭猎艳。我可不想被别人当作他们之中的一员。’”当弗朗西斯决定买一辆Roadster时,他直接到马斯克的家里递上一个装着10万美元的黄色信封。

贾斯汀的博客一度变得非常受欢迎,因为人们能从中一瞥这位与众不同的CEO私下里的生活。马斯克看起来魅力十足。大家从博客中知道了很多他的生活琐事,比如他为贾斯汀买了一本19世纪出版的《傲慢与偏见》,马斯克的密友们给他起外号叫“天才埃隆”,以及他总喜欢出一美元和别人打赌。例如,你会在大堡礁感染疱疹吗?如何用一根牙签平衡两把叉子?马斯克总是赌这些自己一定能赢的事情。贾斯汀讲述了马斯克和托尼·布莱尔以及理查德·布兰森一起去内克岛旅行的故事。在媒体曝光的三人合影中,马斯克看上去有些心不在焉。“埃隆的表情就像在说:我正在思考一个关于火箭的问题。不过我敢肯定,他刚收到几封令人讨厌的工作邮件,然后完全忘了有人在拍照,”贾斯汀写道,“这就是为什么我这么喜欢这张照片。我的丈夫事实上也如照片中一样,比如昨晚在走廊里看到他时,他同样是双手抱胸,眉头紧皱。”没想到,贾斯汀博客公开的私人生活却成为后面一系列事件的预警,很快成了马斯克的噩梦。

媒体已经很久没有遇到像马斯克一样的家伙了。PayPal公司的成功令这位互联网巨子看起来更加光彩夺目。与此同时,马斯克总是保持着一丝神秘感。他奇怪的名字,以及他不惜重金投资宇宙飞船和电动车的大胆超前行为,让所有人都感到震惊并为之折服。“有人形容埃隆马斯克为‘一半 *** ,一半宇宙牛仔’。他收藏的汽车令这一形象更加深入人心。他有一辆保时捷911(涡轮增压)、一辆1967系列捷豹、一辆哈曼宝马M5,还有一辆迈凯轮F1,马斯克曾经开着它在一条私人飞机跑道上飙到时速215英里,”一位英国记者在2007年写道,“此外,他还有一架苏联军用飞机L39,在他为人父之后卖掉了。”媒体发现马斯克总是喜欢提出一些宏伟的设想,尽管他的承诺往往只是空头支票,但媒体依旧十分喜爱马斯克,因为他所谈论的话题远比其他人要宏伟得多。特斯拉成了硅谷博主们的宠儿。博主们时刻关心着特斯拉的动向,任何风吹草动都能让他们激动不已。同样,追踪SpaceX的记者们也无比兴奋,因为这家年轻、充满活力的公司触怒了波音、洛克希德,甚至令美国国家航空航天局蒙羞。马斯克所做的只不过是将他投资的奇思妙想推向市场。

马斯克在公众和媒体面前做足了秀,但他却开始为他的事业感到忧心。SpaceX的第二次发射失败了,特斯拉的财务报告也越来越不尽如人意。马斯克在这两个项目开始时拥有近2亿美元的资产,然而,当近一半的资产被用掉后,两个项目都没有取得明显的进展。当特斯拉的延期交货演变成公关危机时,马斯克身上的光环也消失殆尽。硅谷开始谈论马斯克打了水漂的巨额投资,那些几个月前还对马斯克赞不绝口的记者开始处处针对他。《 *** 》报道了特斯拉变速系统的问题,汽车网站嘲讽特斯拉Roadster永远也出不了厂。到2007年年末,事态变得更加糟糕。硅谷著名的八卦博客“硅谷八卦”开始爆料马斯克的过去。网站的首席作者欧文·托马斯(Owen Thomas)挖掘出了Zip2和PayPal公司的历史,爆料马斯克作为CEO曾经被公司驱逐,令马斯克作为创业家的信誉度大大降低。欧文将马斯克形容成一个滥用他人资产的职业操盘手,他写道,“马斯克能够实现部分童年幻想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但事实是,他正在亲手毁掉他的梦想,因为他不愿意向现实中的制约条件妥协。”与此同时,“硅谷八卦”将特斯拉Roadster评为2007年科技公司最失败的项目。

当马斯克的公司出现问题,个人名誉受损后,他的家庭生活也开始出现危机。在格里芬和泽维尔出生之后,马斯克在2006年年底又迎来了三胞胎——凯、达米安和萨克逊。马斯克说,贾斯汀在生完三胞胎后患上了严重的产后抑郁症。“2007年春天,我们的婚姻开始出现裂痕,我们的关系变得岌岌可危。”马斯克这样回忆道。贾斯汀的博客证实了马斯克的说法。在贾斯汀的博客中,马斯克变得不再浪漫迷人,她总是觉得没有人把自己当成一位作家或者是和丈夫地位相同的人,大家都认为她只是一只没有什么内涵的花瓶。在一次去圣巴茨(St. Barts)旅行的途中,马斯克夫妇和许多声名显赫的夫妇共进晚餐。贾斯汀在餐桌上表达了自己的政治观点,但是却遭到了一位在场男士的嘲讽,因为他觉得贾斯汀太固执己见。“埃隆也笑了笑,然后就像在抚慰孩子一般拍了拍我的手。”贾斯汀在博客上记录下马斯克的反应。从那之后,贾斯汀要求马斯克向众人介绍自己是一位出版过小说的作家,而不只是他的妻子或是他孩子们的母亲。结果呢?“埃隆在之后的旅途中不停地向别人说:‘贾斯汀想让我告诉你她写过几本小说。’这只让人冲我敷衍地笑一笑,而没有给我的处境带来任何改变。”贾斯汀在博客中写道。

当时间从2007年迈向2008年时,马斯克的生活变得更加动荡不安。特斯拉基本上必须从头开始Roadster项目,而SpaceX还有许多人住在夸贾林环礁等待着“猎鹰1号”的下一次发射。马斯克的资金被这些项目迅速榨干,导致他不得不变卖自己的迈凯轮跑车和其他私人财产来换取更多的资金。马斯克会尽量避免员工受到当前财政状况的影响,亲自监管公司里每一笔大型支出,并且鼓励员工们好好工作。同时,马斯克也开始训练雇员们在金钱和效率之间做出正确的选择。对于许多SpaceX的员工来说,在金钱和效率之间进行权衡是一个新鲜的命题,因为传统的航天公司总是能从 *** 得到大笔资助,不会有这样的生存压力。SpaceX的早期雇员凯文·布罗根说,“埃隆周日也总是在工作,我们交谈的时候他就会讲讲自己的哲学理念。在他看来,我们每天所做的事情决定了消耗资金的速度,而我们每天会花费10万美元。这种硅谷式的创新想法十分超前,洛杉矶的航天工程师并不会完全适应。有时候,马斯克会拒绝购买一个2 000美元的配件,因为他期待你能够找到更便宜的配件或者自己发明出更省钱的 *** 。但他又可以不惜花费花9万美元租用一架飞机将东西送往夸贾林环礁,因为这样做可以节省一整天的工作时间。马斯克预期10年后,公司的日营收可以达到1 000万美元,所以时间是当前最紧要的问题。我们的进度每拖延一天,就相当于损失1 000万美元。”

因为事态紧急,马斯克把全部的精力都放在了特斯拉和SpaceX上,这无疑让他的婚姻问题加速恶化。马斯克夫妇有一个保姆团队负责照顾孩子们,但是埃隆并不常常在家。他一周工作七天,并且常常往返于洛杉矶和旧金山两地。贾斯汀急切地想要改变现状,因为他们的生活变得令人眩晕并且吃力。在无数次自我反省后,贾斯汀厌恶了自己作为花瓶的形象,她渴望能够重新成为埃隆的同伴,找回他们之间最初的 *** 。没有人清楚马斯克向贾斯汀坦白了多少,贾斯汀声称她一直被蒙在鼓里,马斯克从不向她透露任何关于家庭财政状况的信息。但马斯克的一些朋友却无意中了解到他的财政状况每况愈下。2008年上半年,私募基金ValorEquity的创始人兼CEO安东尼奥·格雷西亚斯(Antonio Gracias)曾和马斯克一起共进晚餐。格雷西亚斯是特斯拉的投资人之一,与马斯克是关系很好的朋友和合作伙伴,他感到马斯克对未来十分悲观。据格雷西亚斯说,“贾斯汀的生活变得有点艰难,但是他们当时还在一起。在那次晚餐上,埃隆说,‘我会把最后一分钱都花在公司上,即使我们得搬进贾斯汀父母的地下室。’”

但在2008年6月16日,搬进地下室的想法也破灭了,因为马斯克在这天办理了离婚手续。马斯克夫妇没有立即公开离婚的消息,但从贾斯汀更新的博客中还是能看出些蛛丝马迹。6月底,贾斯汀突兀地在博客上引用了音乐人莫比(Moby)的一句话,“世界上从来没有完美的、在任何场所都收放自如的公众人物。如果他们是完美的,那么他们就不会想成为公众人物。”接下来的一篇博客则是关于她开始和莎朗·斯通(Sharon Stone)一起找房子。在接下来的几篇博客中,她提到自己最近正在处理“一场大纷争”。9月,贾斯汀终于正式发表了之一篇关于离婚的博文,她写道,“我们曾有过一段美好时光。我们在年轻的时候就结为伴侣,相依走过了漫漫长路,而现在我们走到了尽头。”“硅谷八卦”自然一路跟踪着他们的离婚故事,并且声称马斯克在与一个20多岁的女演员约会。

离婚以及媒体的报道让贾斯汀能够更加自由地在博客上书写自己的生活感想。在接下来的博客中,她详细描述了他们的婚姻是如何结束的、她对马斯克的女友及未来妻子的看法,以及他们的离婚细节。公众之一次接触到马斯克令人生厌的一面,人们得以通过之一手资料了解他私下里的强硬作风——尽管是通过他的前妻。贾斯汀的文字也许有些偏激,但是它让人们从另一个角度了解了马斯克的所作所为。这里是一段她对离婚过程的描述:

对我来说,离婚这个选项是当你无路可走时才引爆的炸弹。我还没有放弃“交涉”这个选项,所以我并没有签署离婚协议。我们当时才刚刚处在婚姻咨询阶段(总共三个阶段),但是埃隆想按照他的方式解决问题,就像他一贯的作风,于是他给我下了最后通牒:“如果我们今天不能解决(婚姻问题),那么我们明天就离婚。”那天晚上以及第二天早上,他又问我到底想做什么。我反复向他强调,我还没有准备好离婚,我希望我们能再试着相处一周。埃隆点头同意,拍了拍我的头,转身离开。结果当天早上,我在购物时发现埃隆停掉了我的信用卡,紧接着我发现他已经先行一步签署了离婚协议。(他没有亲自告诉我,而是让别人告诉我这一事实。)

对马斯克来说,贾斯汀的每一篇博客都将引发更多的公关危机,这无疑令他面临困境的公司雪上加霜。他多年来苦心经营的形象和事业一起轰然倒塌,一切都变成灾难。

不久,马斯克夫妇的离婚案变得更加引人注目。主流媒体和“硅谷八卦”一样,开始跟踪报道他们离婚后的法院判决,尤其是贾斯汀开始争取更多赡养费一事。在马斯克经营PayPal期间,贾斯汀曾经签署过一份婚后协议,但是她现在声称自己当时并没有足够的时间和兴趣好好研究这份协议中的条款。贾斯汀发表了一篇名为“掘金者”的博文,并且扬言她正在争取离婚后得到他们的房子、赡养费、儿童教育费、600万美元现金、马斯克持有的特斯拉股份中的10%、SpaceX股份中的5%以及一辆特斯拉Roadster。贾斯汀甚至还上了CNBC( *** 财经频道)的节目《离婚的战争》,并且为女性杂志《嘉人》(Marie Claire)撰写了一篇文章,题为“我曾是一个创业者的妻子:美国最混乱的离婚内情”。

在离婚案中,公众更倾向于站在贾斯汀这边,因为他们不能理解为什么一个亿万富翁要拒绝妻子看似合理的请求。马斯克的问题在于他的大部分资产都投进了特斯拉和SpaceX的股票,而这些资产很难套现。这对夫妇最终达成和解,贾斯汀得到房产、两百万美元现金(不包括律师费用)、每个月8万美元赡养费、17年的儿童抚养费以及一辆特斯拉Roadster。[1]

在离婚案尘埃落定后的几年里,贾斯汀依旧无法正常谈论她和马斯克之间的关系。在我们的采访中,她数次落泪并且需要时间平复心情。她说,在他们的婚姻关系中,马斯克对她隐瞒了很多事情,而最后离婚时,马斯克却把她当作商业对手来征服。“有段时间我们的关系就像敌人,但如果你的对手是埃隆,那么战争会变得非常残酷。”贾斯汀回忆道。在他们的婚姻结束后,贾斯汀还是经常发表关于马斯克的博文。她写到了莱丽并且对马斯克的教育方式做出了评价。一篇让马斯克难堪的博文写道,双胞胎7岁时,马斯克禁止在家里摆放任何毛绒玩具。提起这件事,贾斯汀说,“埃隆非常强硬。他在严厉的家庭和社会环境中长大,所以他变得十分强悍,这样才能够变得强大并且征服世界。他不希望过分溺爱孩子,不希望他们没有人生目标。”贾斯汀的评论似乎说明了她仍旧欣赏,或是理解马斯克的强势。[2]

2008年6月中旬,在签署离婚协议后的几周里,马斯克陷入了深深的恐惧。比尔·李开始担心马斯克的精神状况,作为马斯克性格最爽朗的朋友,李希望自己能做些什么来振奋一下马斯克的心情。于是马斯克和投资人李决定来一次工作和娱乐两不忘的海外旅行。时间正好适合进行一次旅行,于是他们在7月初一同飞往伦敦。

缓解压力的旅行一开始进展得并不顺利。马斯克和李一起拜访了阿斯顿·马丁汽车公司,在该公司CEO的陪同下,他们在公司里参观了一圈。这位CEO认为马斯克只是汽车制造的业余爱好者,和他们说话时语气高人一等,好像自己才是世界上最懂电动汽车的人。“他给我们浇了一大桶冷水。”李这样形容当时的场景,于是两人匆匆返回伦敦。在回程的路上,马斯克的胃疼更加厉害了。当时李的妻子莎拉·戈尔,前副总统艾伯特·戈尔的女儿,曾经是医学院的学生,于是李打 *** 给莎拉寻求帮助。他们觉得马斯克可能得了阑尾炎,于是李将马斯克带去一家诊所。检查结果证明没事,于是李希望能够在晚上带马斯克出去玩。“埃隆不想出门,我也不想,”李解释道,“但是我对马斯克说,‘别这样嘛,一起出来玩。我们已经来到伦敦了。’”

李将马斯克哄骗进Mayfair(伦敦上流住宅区)一家名为“威士忌雾”的俱乐部。人们挤在里面疯狂地跳舞,马斯克进去不到10分钟就想离开。人脉甚广的李立即发短信给自己的一个朋友,那人将马斯克领进了贵宾区。李的朋友马上叫来了他的一些漂亮朋友,包括22岁的新人演员妲露拉·莱莉。莱莉和她的两位漂亮朋友刚从一个慈善晚宴回来,她们身上都还穿着修长飘逸的礼服。“妲露拉当时穿着和灰姑娘一样的公主裙。”李这样形容他们的相遇。俱乐部里的人介绍马斯克和莱莉认识,在莱莉光彩夺目的美貌面前,马斯克的精神振作了起来。

刚开始,马斯克和莱莉跟朋友们坐在一起,但不一会儿,他们的眼中就只剩下对方。莱莉刚刚在电影《傲慢与偏见》里出演了玛丽·班内特,自我感觉良好。在她面前,年长的马斯克成了说话慢声细语的工程师。马斯克拿出手机给莱莉展示了“猎鹰1号”和特斯拉Roadster的照片,但莱莉以为马斯克只是参与了这些项目,她完全没有想到马斯克是运作这两家公司的老板。“当时我想,这家伙应该没怎么和女演员讲过话,因为他看起来很紧张,”莱莉回忆道,“于是我决定对他好一点,让他度过一个难忘的夜晚。当时我完全不知道他见过无数漂亮姑娘。”[3]马斯克和莱莉交谈得越多,李在旁边越是不断地撮合,因为这是几周以来他的朋友之一次露出开心的表情。“马斯克的胃不疼了,他也不再垂头丧气,这真是令人高兴。”李回忆道。尽管莱莉穿得像童话故事里的公主,但是她并没有对马斯克一见钟情。不过,当夜晚继续,莱莉发现马斯克越来越有意思,尤其是当俱乐部经理给马斯克介绍了一个漂亮模特时,他只是礼貌地说了声“你好”便坐回了莱莉身边。“我当时想,至少他不是一个坏家伙。”莱莉这样说道。于是,当马斯克的手放在她的膝盖上时,她什么也没说,并且欣然接受了马斯克邀请她第二天共进晚餐的请求。

莱莉有着曼妙的身材、热情的双眼和得体的行为举止,尽管是正当红的电影新星,但她并没有表现出丝毫傲慢。莱莉在诗画般的英国乡村长大,毕业于顶尖院校,直到她和马斯克见面的前一周,她还和父母住在一块儿。在俱乐部度过愉快的一晚后,莱莉打 *** 告诉家人她遇见了一个制造火箭和汽车的有意思的家伙。莱莉的父亲曾经在英国国家犯罪小组(National Crime Squad)工作,他听后立刻打开电脑查询了马斯克的身份,发现马斯克已婚,有5个孩子,并且是个出了名的 *** 。莱莉的父亲怒斥女儿被蒙骗了,但是莱莉却觉得这其中有些误会,她相信马斯克能够解释这一切,于是她第二天还是按时奔赴了晚餐。

马斯克带上了李一起共进晚餐,而莱莉则带上了同样是演员的漂亮朋友塔姆欣·伊格顿(Tamsin Egerton)。晚餐的氛围有些压抑,因为餐厅里除了他们几乎没有其他人。莱莉暗自期待马斯克能主动解释一下他的婚姻问题,果然,马斯克提起了他的5个儿子以及还在司法程序中的离婚诉讼。马斯克的坦白对莱莉来说已经足够证明他的真心并且让她继续观望下去。晚饭后,马斯克和莱莉一起离开。他们散步到市中心区,滴酒不沾的莱莉还在波西米亚咖啡馆买了杯苹果汁。马斯克的成功引起了莱莉的兴趣,他们的爱情始于对彼此的坦诚。

马斯克和莱莉在第二天共进午餐后一同参观了现代艺术馆白立方画廊(White Cube),随后他们一起返回马斯克的酒店。莱莉还是处女,而马斯克告诉她他想给她看看自己的火箭。“我心存疑虑,但是他真的就只是给我看了几段火箭的视频。”莱莉回忆道。在马斯克返回美国后的几周里[4],他们一直互相发邮件保持联系,不久,莱莉便买了前往洛杉矶的机票。“我当时完全没有想过要当他的女朋友,”莱莉解释道,“只是觉得和他相处很有趣。”

马斯克却不这样想。莱莉只在加州待5天,当他们一起躺在贝弗利山庄半岛酒店的床上聊天时,马斯克决心让他们的关系更进一步。“他说,‘我不希望你离开。我希望你嫁给我。’我记得我当时笑出了声。然后他继续说道,‘我是认真的,只是很抱歉我现在没有戒指。’于是我说,‘如果你愿意,那我们可以用口头约定代替。’于是我们约定了。我并不记得自己当时是怎么想的,我只能说那时候我才22岁。”莱莉回忆起当时的场景时这样说道。

莱莉从小到大都是模范女儿,从来不需要父母为她操心。她在学校里表现出色,在表演方面也取得了非同凡响的成绩,加上她性格温柔可爱,朋友们都形容她是现实里的白雪公主。然而,此刻她站在酒店的阳台上,打 *** 通知父母,她要和一个比她大14岁,有5个孩子和两家公司,刚和前妻离婚的男人结婚,并且他们仅仅认识了短短几周,连她自己也不能确定自己是否爱他。“我觉得我妈妈听到消息时都要崩溃了,”莱莉说,“但我自己并不觉得有什么奇怪,因为我一直以来都是浪漫主义者。”紧接着莱莉飞回英国收拾自己的行李,然后和父母一起飞回美国见马斯克,后者这时才后知后觉地请求莱莉父亲的同意。马斯克没有自己的房子,于是他们搬进了马斯克的朋友、亿万富翁杰夫·斯科尔(Jeff Skoll)的房子里。“我在房子里住了大概一周,然后某天有个陌生人走进来,”莱莉回忆道,“我问他,‘你是谁?’他反问我,‘我是这个房子的主人,你是谁?’我告诉他我的身份后他就一声不响地走开了。”不久后,马斯克在斯科尔别墅的阳台上用一枚巨大的钻戒向莱莉求婚了。(马斯克前后共买过三枚订婚戒指给莱莉,包括一枚大钻戒、一枚日常戴的戒指,以及一枚马斯克自己设计的、由10颗蓝宝石环绕着钻石、意味着他们希望拥有10个孩子的戒指。)“我记得他当时说,‘和我在一起意味着你选择了一条最艰难的路。’我当时并不明白,但现在我却能够理解。这确实艰辛,简直像是在坐过山车。”莱莉这样说。

莱莉体会到了如火一样的爱情的洗礼。这如飓风般突如其来的爱情让莱莉觉得自己嫁给了一个出手阔绰、征服世界的亿万富翁。理论上来讲,这是对的,但是现实却不容乐观。当7月逐渐步入尾声,马斯克意识到他的现金只够勉强撑到年底。SpaceX和特斯拉都需要资金注入以支付员工们的工资,但当时的世界金融市场一片狼藉,所有的投资都被迫暂停,没有人知道这些钱该从哪里来。如果公司里的项目进展得顺利,马斯克就会对筹集资金更有信心,然而这些项目都不尽如人意。“他每天回家后都会带回一些不好的消息,”莱莉说,“他当时正经历着来自四面八方的压力。那真是可怕的回忆。”

SpaceX在夸贾林环礁的第三次发射成了马斯克最头疼的问题。为了“猎鹰1号”的再次发射,他的工程师们已经在岛上滞留了许久。正常的公司都会着眼于当前最紧迫的任务,但是SpaceX并没有这么做。马斯克在4月的时候将“猎鹰1号”和一队工程师送到了夸贾林环礁,然后让另一队工程师着手开发“猎鹰9号”——一艘有9台发动机的火箭,能够取代“猎鹰5号”以及即将退休的航天飞机。SpaceX并不能保证发射成功,但马斯克为了能够得到NASA的高价合约而不断推销这款火箭。[5]

2008年7月30日,“猎鹰9号”在得克萨斯进行了一次成功的启动测试,9个引擎全部点燃并且产生了85万磅的推力。3天后,在夸贾林岛,SpaceX的工程师们点燃了“猎鹰1号”,并开始祈祷发射成功。“猎鹰1号”火箭负载了空军的卫星和NASA的几台实验设备。SpaceX计划将这375磅的货物送入轨道。自上一次发射失败后,SpaceX对火箭进行了重要的改造。传统的航天航空公司为了降低风险不会轻易改变设计,但马斯克坚信,尽管应该尽力保证火箭能成功发射,但是SpaceX不断革新技术与之同样重要。“猎鹰1号”更大的变化就是更换了新版的、调整过冷却系统的“默林一号”引擎(Merlin 1)。

2008年8月2日,之一次发射实验在倒计时的最后一秒被临时终止。SpaceX立即重新部署,准备在同一天进行第二次发射。这次一切看起来都非常顺利。“猎鹰1号”在没有任何问题的情况下成功升上天空。加州的SpaceX员工们通过 *** 直播观看了发射全程,大家激动得欢呼起来。然而,就当一级箭体和二级箭体要进行分离时,火箭突然发生故障。事后人们分析发现,在分离的过程中,新的引擎突然产生没有预料到的巨大推力,导致一级箭体和二级简体相撞,从而造成火箭的顶端和引擎损坏。[6]

这次发射失败让SpaceX军心大乱。“看见人们的情绪在30秒内发生180度的转变,这太震撼人心了,”SpaceX的 *** 负责人多莉·辛格(Dolly Singh)说。“那就像是世界末日。成年人一般不轻易哭泣,但是那天他们都开始呜咽。所有人都身心疲惫。”马斯克立刻赶来安慰员工并鼓励他们回到岗位继续工作。“他说,‘看,我们必须得完成它。不要害怕,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据辛格回忆,“他的鼓励具有神奇的魔力,所有人都冷静了下来,开始分析刚才发射失败的原因,并且试图解决问题。公司里死灰复燃,一切从绝望变回充满希望。”马斯克在公众面前的回应也充满了正能量,他在发言中称SpaceX计划用另一艘火箭尝试第四次发射,第五次发射也在紧密计划中。“我计划开始建造第六艘火箭,”他说,“‘猎鹰9号’计划毫无疑问也会继续下去。”

事实上,第三次发射失败带来了一连串的问题。因为第二级火箭没有正常启动,导致SpaceX无法确认他们是否真正解决了导致第二次发射全军覆没的燃料晃动问题。SpaceX的工程师们相信他们已经解决了这个问题,迫切地期待着第四次发射,至于导致第三次发射失败的推力问题,他们相信已经用简单的 *** 解决了。但之于马斯克,情况要严峻得多。“我当时非常压抑,”

马斯克说,“如果我们没有解决第二次发射的燃料问题,又或者发射过程中出现了其他我们之前没有预料到的问题,就一切都完了。”SpaceX已经没有足够的资金进行第五次发射了。马斯克已经投入了一亿美元,并且因为特斯拉的缘故,他已经没有任何多余的经费了。“第四次发射是背水一战。”马斯克说。如果SpaceX能够在第四次发射成功,那意味着他们能够取得美国 *** 和潜在商业客户的信任,“猎鹰9号”和更多雄伟的计划才有机会被提上台面。

直至第三次发射,马斯克都一直保持着万分投入的状态。任何耽误发射的人员都会进入马斯克的黑名单,马斯克会训斥他们,要求他们为延期负责,但更多的时候,他会尽己所能去解决问题。“有一次我延误了发射,必须一天向埃隆报告两次具体进度,”凯文·布罗根说,“但是埃隆会对我说,‘公司里有500人可以帮忙。你到底需要什么?’”布罗根确信他和马斯克的通话至少有一通发生在马斯克追莱莉的时候,因为他记得马斯克有一次从伦敦俱乐部的浴室里打来 *** ,想了解火箭某个部分的焊接工作完成得怎么样了。而另一次通话发生在半夜,马斯克睡在莱莉身边,所以他只能轻声细语地训斥工程师们。“他说话的声音就像在枕边细语,所以我们所有人都得围着扩音器听他说,‘你们几个都给我认真点。’”布罗根回忆道。

第四次发射前,严苛的要求和紧张的期待让人们开始犯愚蠢的错误。一般来说,“猎鹰1号”的箭体会用驳船运输到夸贾林岛上。但这一次马斯克和其他工程师们心情急切,没有耐心等待漫长的海上运输,于是他租了一架军用货机,打算将火箭先从洛杉矶运送到夏威夷,再送达夸贾林岛。这是个好主意,但是SpaceX的工程师们却忘了考量舱压会对不足1/8英尺厚的箭体造成什么样的影响。当飞机在夏威夷准备降落时,机舱内的人们听 *** 物在窸窣作响。“我一回头,发现火箭的表面都变皱了,”SpaceX航空电子设备前主管布伦特·阿尔坦(Bulent Altan)说,“我让飞行员立刻将飞机升高,他照做了。”火箭就像是飞机上的空水瓶,两侧的大气压力使它不断变弯。据阿尔坦估算,在飞机被迫降落前,他们只有大约30分钟的时间解决这个问题。于是他们拿出口袋里的小折刀,将箭体外侧的热缩包装割开。接着他们发现飞机上有一个维修工具包,便用扳手把火箭上的一些螺丝拧开,好让内部气压与飞机尽量保持一致。飞机降落后,SpaceX的工程师们立刻打 *** 给公司高层,告诉他们运货过程中发生的灾难。那是洛杉矶时间凌晨三点,一位高管主动把这个糟糕的消息传达给了马斯克。当时大家认为需要花三个月才能将火箭修好,因为火箭有几处凹陷了,燃料箱里用来防止燃料晃动的隔板也断裂了,还出现了其他一系列问题。马斯克命令队伍继续前往夸贾林岛,同时派遣出携带修理配件的增援团队。两周后,火箭就在临时搭建的飞机棚里修好了。“那就像是所有人一起陷在战壕里,”阿尔坦说,“你无法全身而退,将他人弃之不顾。而当战争结束时,所有人都感到激动而开心。”

SpaceX的第四次发射于2008年9月28日举行。SpaceX的员工们在此之前已经连续6周不停歇地轮班工作。他们作为工程师的骄傲、希望与梦想都在此一搏。“没能来到发射现场而在工厂里观看直播的人们都拼尽全力不要吐出来。”SpaceX的机械师詹姆斯·麦克劳里(James McLaury)说。尽管夸贾林岛上的工程师们把之前的发射都搞砸了,但是他们对这次发射非常有信心。他们之间的许多人已经在岛上工作了好几年,体验过人类史上超现实的工程师工作。他们远离自己的家人,在炎热的天气里被流放到发射岗位上——有时甚至没有足够的食物——静静等待每天发射结束后舱门打开,处理发射中止后的问题。如果这次发射成功,他们所经受的煎熬与汗水才没有白费。

28日下午,SpaceX团队将“猎鹰1号”推上了发射台。它高高耸立,周围的棕榈树随风摇摆,湛蓝的天空飘过几缕云朵,让它看起来就像是来自小岛部落的某件奇特的艺术品。同时,SpaceX完善了 *** 直播策略,准备将每次发射过程都展示给公众。发射前,两位市场部高管又花了20分钟将发射中大大小小的技术问题全部介绍了一遍。这一次,“猎鹰1号”没有搭载任何货物,因为无论是公司还是军方都不希望再有东西爆炸或掉入海中,所以火箭搭载了360磅的虚设货物。

SpaceX没有被赋予任何发射任务而仅仅是完成一次发射表演的事实并没有降低员工们的热情。当火箭节节攀升,SpaceX总部的员工们爆发出了热烈的欢呼声。接下来的每一个里程碑——离开这座小岛、引擎检查反馈显示一切正常——都伴随着欣喜若狂的口哨和喝彩声。在一级箭体脱离后,二级箭体经过90秒的启动开始飞行后,员工彻底陷入狂喜之中,整个 *** 直播室充满了他们欣喜若狂的叫喊声。“太完美了。”一位发言人欢呼道,二级箭体的引擎“茶隼”闪着红光,开始了长达6分钟的燃烧。“当燃烧结束后,我的膝盖终于不再颤抖,我感到自己又可以呼吸了。”麦克劳里说。

整流罩在发射后大约3分钟时打开并落回地面。最终,在9分钟的旅途过后,“猎鹰1号”按计划停止工作,世界上之一枚私人建造的火箭完成了此次壮举,进入了轨道。500个人花费了6年时间——比马斯克原计划多了四年半,终于创造了这个现代科学和商业的奇迹。

为了分散自己的注意力并缓解巨大的压力,在发射的这一天马斯克和兄弟金巴尔以及孩子们一起去了迪士尼游玩。然后,为了赶上下午4点的发射,马斯克匆忙赶回公司,在发射前两分钟才踏进SpaceX的控制室。“发射成功后,每个人都流出了激动的泪水,”金巴尔说,“那是我人生中最激动人心的一天。”马斯克走出控制室,在工厂的走廊上受到了摇滚明星般的热烈欢迎。“那感觉真是太棒了,”马斯克说,“有许多人说我们不可能成功,事实上是很多很多人,但就算他们这样说,‘命运不会总和我们作对,第四次总该成功’,不是吗?世界上完成这种壮举的国家屈指可数,这种项目一般是由国家来完成的,而不是某家公司……我的脑子有点混乱,我什么都说不出来,但是,天啊!这绝对是我人生中最棒的一天!我想这里大部分人都这样想。我们告诉所有人我们做到了!这只是未来许多计划中的之一步……我不知道你们今晚如何庆祝,不过我要举办一场盛大的派对……”接着,玛丽·贝思·布朗拍了拍马斯克的肩,把他拉去开另一场会议。

庆功派对结束后,这场胜利所带来的 *** 与喜悦渐渐褪去,卷土而来的则是SpaceX不容小觑的财务危机。SpaceX的“猎鹰9号”项目得到了更多支持,而另一艘计划未来能够给国际空间站运输物资,甚至某天能把人类送上太空的“龙”飞船也得到了生产许可。根据以往的经验,这之中任何一个项目的成本都在10亿美元以上,但是SpaceX必须找到 *** 用不到10亿美元的零头完成两个项目。同时公司的薪水大幅度提高,并且搬到了位于加州霍桑更大的总部。SpaceX已经签署了一份商业合同——为马来西亚 *** 发射一颗卫星,但是发射和付款都得到2009年中旬才能完成。在这之前,SpaceX得为了支付员工薪水而苦苦挣扎。

媒体不清楚马斯克的经济状况如何,但是他们对特斯拉岌岌可危的财政状况一清二楚,并以每日取笑消遣它不稳定的财务状况为乐。“汽车真相”(www.thetruthaboutcars.com)网站于2008年5月开设了一个名为“特斯拉死亡倒计时”(Tesla Death Watch)的栏目,并且发布了一系列文章。这些博文拒绝承认马斯克是公司的创始人,将他描述为从天才工程师艾伯哈德手中偷走了特斯拉的投资人兼董事长。当艾伯哈德在博客上谈论成为特斯拉顾客的利与弊时,得到了这个网站的大力支持。英国著名汽车电视节目《更高档》(Top Gear)将特斯拉批得一无是处,使它看上去好像还没上路就已经没电了。“人们像是看笑话一样关注‘特斯拉死亡倒计时’,但那其实非常残酷,”金巴尔·马斯克说,“有一天甚至同时出现了50篇谈论特斯拉会如何灭亡的文章。”

紧接着,2008年10月(SpaceX发射成功后几周),“硅谷八卦”重出江湖。它首讽了马斯克代替德罗里正式出任特斯拉CEO,理由是它认为马斯克过去的成功仅仅是因为好运。紧接着它发表了特斯拉的一位员工写给广大民众的一封邮件。这篇报道称特斯拉刚经历一轮裁员风波,关闭了其在底特律的办公室,并且银行里只剩下900万美元的资金。“我们有超过1 200份订单,这意味我们从顾客手里拿到的几千万现金全都被挥霍一空,”这名特斯拉员工写道,“同时,我们只交出了不到50辆车。事实上,我曾经说服了一位好友花6万美元购买特斯拉,我无法昧着良心做一个旁观者,任由我的公司继续欺骗广大群众和亲爱的顾客。特斯拉能够被簇拥都是因为这些顾客和群众,他们不应该被欺骗。”[7]

是的,绝大部分的负面关注是特斯拉理应承受的。马斯克却感到,2008年人们对银行家和富人的仇视心理将他变成了众矢之的。“我简直是被手枪轮番扫射,”马斯克说,“有很多人在幸灾乐祸,这在各个方面都对我十分不利。贾斯汀通过媒体来折磨我、媒体中总是出现特斯拉的负面报道,以及SpaceX第三次发射失败的报道,这对我来说是很大的伤害,让我严重怀疑自己的生活过不下去了,汽车做不下去了,自己正在经历离婚诉讼以及所有的这一切。我感觉自己一无是处。我觉得我们撑不下去。我觉得说不定一切都完了。”

当马斯克浏览SpaceX和特斯拉的财政状况时,发现只有一家公司有机会存活下来。“我只能选择SpaceX或者特斯拉中的一个,或者将资金分成两半,”马斯克说,“这是一个艰难的决定。如果我将资金分开,可能两家公司都没法活下来。如果我将资金全都给其中一家公司,它生存的概率会更高,但这也意味着另一家公司肯定要倒闭。我为此翻来覆去思考了许久。”就在马斯克苦苦思索时,美国的经济环境急剧恶化,马斯克的财政状况变得更加艰难。而当2008年进入尾声时,马斯克的钱用完了。

莱莉开始将马斯克的人生看成一出莎士比亚悲剧。有时候马斯克会对她敞开心扉,但有时他又退回到自己的世界里。莱莉会暗中观察马斯克阅读电子邮件,当收到坏消息时,他会满脸愁容。“你会看到他在脑海中与自己对话,”莱莉说,“看见你爱的人如此煎熬是很痛苦的。”因为长时间工作以及不规律的饮食,马斯克的体重忽上忽下。他的眼睛下面开始出现眼袋,面容看起来就像是经历了超长马拉松后疲惫不堪的运动员。“他看起来就像是死神,”莱莉说,“我当时觉得这家伙会因为心脏病而死,他看起来像在死亡边缘徘徊。”马斯克经常半夜做噩梦并尖叫着惊醒。“他正在承受生理上的煎熬,”莱莉说,“他会在睡着的情况下,爬到我的身上开始尖叫。”这对夫妇必须得向马斯克的好友斯科尔借钱,莱莉的父母也愿意再次抵押他们的房子。马斯克不再使用他的私人飞机来往于洛杉矶和硅谷,他开始乘坐西南航空。(美国廉价航空。)

由于每个月要花费400万美元左右,特斯拉需要完成新一轮融资才能够在2008年存活下来。为了给员工们支付每周的薪水,马斯克只能在和投资人周旋的同时求助朋友。他向每一个他想到的可能挤出一点钱的朋友发出了真诚的请求。比尔·李给特斯拉投资了200万美元,谢尔盖·布林也投资了50万美元。“许多特斯拉员工都为了帮助维持公司运转出了钱,”特斯拉的业务副总裁迪尔米德·奥康奈尔(Diarmuid O’Connell)说,“他们最终都变成了投资人,但在当时,这些就是有去无回的25 000美元或50 000美元。当时就像是要完蛋了,一切都要被毁灭了。”金巴尔在金融危机中损失了大部分资产,但他还是卖掉了自己所剩无几的财产来投资特斯拉。金巴尔说,“我当时快要破产了。”特斯拉向购买了Roadster的顾客收取了预付款,马斯克需要这些钱才能让公司继续运转,但是很快,这些资金也用完了。这种金融策略令金巴尔担忧,“我相信埃隆一定能让一切走上正轨,但是他确实冒着坐牢的风险挪用了他人的财产。”

2008年12月,马斯克同时启动了几项计划,试图挽救他的公司。他听到传闻说NASA即将为国际空间站签订一份补给合约,而SpaceX因为第四次发射成功,所以有机会赢得这份据称超过10亿美元的合约。马斯克动用关系提前接触了华盛顿方面,发现SpaceX可能是这份合约的头号候选人。于是,他不惜一切试图让大家相信公司有足够的能力克服困难,将太空舱送入国际空间站。而特斯拉方面,马斯克只能再次去请求现有的投资人,希望他们能在圣诞前夕再筹集一批资金以避免公司倒闭。为了给投资人一点信心,马斯克竭尽所能将自己仅剩的财产和资金投入了公司。在得到NASA的允许后,他从SpaceX借了一笔钱资助特斯拉。他试图在次级市场上卖出自己手上太阳能安装公司SolarCity的股份。他也在戴尔试图收购一家由其表弟创办、自己参与投资的数据中心软件公司Everdream时赚到了1 500万美元。“这听起来像是黑客帝国,”马斯克谈起自己的金融策略时说,“Everdream这笔买卖拯救了我的生意。”

马斯克自己筹集了近2 000万美元,并要求特斯拉现有的投资人——因为没有新客户愿意投资——也拿出同样多的资金。投资者们答应了他的要求。2008年12月3日,当他们在进行这轮融资的文书最终确认时,马斯克却发现了一个问题。创投机构VantagePoint Capital签署了所有的文件,但却没有在最重要的一页签字。马斯克立即致电VantagePoint的联合创始人及管理者艾伦·萨尔兹曼(Alan Salzmann)询问情况。萨尔兹曼回答公司对这轮融资有些疑问,因为他们降低了对特斯拉的估值。“于是我说,我有一个好主意。我已经把命运都押在了上面,我现在真的很难筹到钱。现在银行里的资金只够支付下周的薪水。所以除非你有别的主意,可以请你投入你认为合理的资金数量,或者尽力通过这轮融资以免公司破产吗?”萨尔兹曼犹豫不决,于是他让马斯克下周早上7点来公司直接向高层解释。等不及一周,马斯克请求第二天就去,但萨尔兹曼拒绝了他的请求,让马斯克只能继续靠贷款度日。“萨尔兹曼将会议设在自己办公室的唯一原因是,他希望我跪下来求他给钱,然后他就可以趾高气扬地向我说‘不’,”马斯克说,“真是个 *** 。”

VantagePoint拒绝谈论这件事,但据马斯克说,萨尔兹曼的计策是为了瓦解特斯拉,使之破产。投资公司想要将马斯克驱逐出特斯拉,重组资产,让自己成为特斯拉的更大股东。接着他们就可以将公司卖给底特律的汽车制造商或者专注销售电子动力传动系统和电池组,而不是造什么电动汽车。“VantagePoint在逼迫一个怀有更广阔梦想的创业者忍气吞声、放弃梦想,”德丰杰(Draper Fisher Jurvetson)的合伙人及特斯拉投资人史蒂夫·尤尔韦松(Steve Jurvetson)说,“也许他们习惯了用这招儿逼CEO屈服,但埃隆不吃这一套。”相反,马斯克冒了一个更大的风险。特斯拉将这轮融资从股东权益融资变为债务融资,因为VantagePoint无法干涉债务融资。但棘手的是,德丰杰这类风险投资机构并不开展债务融资交易,对于一家几天内就可能倒闭的公司而言,说服投资人和银行改变投资策略是非常艰巨的任务。深谙游戏规则的马斯克决定虚张声势。他告诉投资人他可以再次从SpaceX借4 000万美元来完成这轮融资。他的战略奏效了。“如果机会变得稀缺,那么自然而然,人就会变得贪婪并且更感兴趣,”尤尔韦松说,“这也更便于我们回到公司说,‘现在情况就是这样,投还是不投?’”这轮融资最终完成于圣诞前夕,再迟几个小时特斯拉可能就要宣布破产。当时马斯克只剩下几十万美元,甚至无法第二天给员工支付薪水。最终,马斯克为这轮融资贡献了1 200万美元,剩下的部分都由投资公司提供。对于萨尔兹曼的行为,马斯克说,“他应该为此感到羞愧后悔。”

与此同时,在SpaceX,马斯克和高管们在恐慌中度过了12月。根据媒体的报道,NASA合约的头号竞争者SpaceX突然失去了航天局的宠爱。曾经差点成为SpaceX联合创始人的迈克尔·格里芬成了NASA的新老大,开始处处针对马斯克。格里芬丝毫不关心马斯克咄咄逼人的商业策略,他认为马斯克打擦边球的行为不符合商业道德。其他人则猜测格里芬是嫉妒马斯克和SpaceX。[8]但是,2008年12月23日,SpaceX却收到了一个巨大的喜讯。NASA里的工作人员不断给格里芬做工作并最终成功帮助SpaceX成为国际空间站的供应商。SpaceX因此收到了16亿美元的款项,作为为国际空间站提供12次运输的费用。当时马斯克正和金巴尔一起在科罗拉多的博尔德度假,听闻SpaceX和特斯拉交易顺利,马斯克激动地流下了眼泪。“我之前甚至没有机会为妲露拉买件圣诞礼物,”马斯克说,“我跑到博尔德的街上,只有一家卖杂七杂八的小玩意儿的商店还开着,但当时它也快打烊了。我在那儿能找到的更好的东西是塑料的猴子和椰子——那些三不猴(三只猴子,一只捂眼睛,一只捂耳朵,一只捂嘴巴)。”

对于格雷西亚斯来说,2008年让他充分了解了马斯克的品格。他亲眼见证了一个赤手空拳来到美国打拼、失去了一个孩子、被记者和前妻在媒体上狠狠羞辱、用尽毕生心血的公司处于倒闭边缘的男人。“他比我认识的任何人都更刻苦,并且能够承受更多压力,”格雷西亚斯说,“他在2008年所经受的一切可能早就让其他人崩溃了。他不仅仅生存了下来,并且持续专注于他的工作。”在危机中依旧专注工作的能力让马斯克在其他管理人员和竞争者中脱颖而出。“经历过那种压力的人大多数都退缩了,”格雷西亚斯说,“他们会出现决策失误。但是马斯克却变得更加理性,依旧能够做出清晰并且有远见的决定。压力越大,他做得就越好。任何见识了他所经历的一切的人都对他怀有敬意。我从未见过比他更坚毅的人。”

[1]在离婚期间,马斯克希望能够为自己正名,于是他在《赫芬顿邮报》(Huffington Pos)上发表了一篇1 500字的文章。马斯克声称,婚后协议是双方经过长达两个月的商谈后做出的决定。协议中双方的财产权是独立的,这样马斯克可以从自己的公司中获利,而贾斯汀可以从自己出版的书中获益。“在1999年中期,贾斯汀对我说,如果我向她求婚她就会答应,”马斯克这样写道,“因为这发生在我将自己的之一家公司Zip2卖给康柏,并且开始创立PayPal的时候,所以我的朋友和家人都建议我将双方财产分开,无论这场婚姻是因为爱还是金钱。”在一切尘埃落定后,马斯克让阿里安娜·赫芬顿(Arianna Huffington)将自己的文章从网站上删掉。“我不希望永远生活在过去的阴影之下,”马斯克解释自己的行为时说道,“人们总是能从互联网上找到许多东西,所以文章并不是消失了,只是不容易被找到而已。”

[2]马斯克夫妇在孩子的教育问题上一直都存在问题。很长一段时间,马斯克都不直接和贾斯汀沟通他和孩子们的行程,而是通过他的助理玛丽·贝思·布朗来处理。“我对此感到非常生气。”贾斯汀说。当谈到孩子的生长环境对教育的利弊时,贾斯汀泣不成声。孩子们从小在一个不同寻常的环境里长大,去观看“超级碗”或者去西班牙时可以乘坐私人飞机,还能够在特斯拉的工厂里玩耍。“我知道孩子们都很崇拜马斯克,”贾斯汀说,“他带着他们到处参观,给他们带来了无与伦比的体验。而我作为母亲则是为了给孩子们增添一丝真实感,因为我所能给予他们的就是最日常的生活。他们有着一个不同寻常的父亲并且在一个不同寻常的家庭里长大。他们和我在一起时,过的是更加平稳真实的生活。我和马斯克有着不同的价值观。我给予孩子们更多的是情感。”

[3]马斯克后来回忆起他们之间的之一次会面时说:“她确实很美,不过我当初心里不以为然,只当是几个模特。你也知道,你无法和大多数模特交谈,因为你们并没有什么话题可以聊。但是妲露拉对火箭和电动汽车很感兴趣,这使她与众不同。”

[4]马斯克问莱莉要不要和他一起回家,但莱莉拒绝了。

[5]当时,马斯克在航天航空领域已经是出了名的难相处。在“猎鹰9号”完成前,马斯克决定建造一个名叫“大猎鹰火箭”(Big Falcon Rocket) 的项目,并且希望这枚火箭能拥有史上更大的引擎。马斯克的雄心壮志和超前想法让SpaceX的一些供应商感到荒唐、震慑,但也印象深刻。这其中就包括以他偶尔会求助的以科罗拉多州为基地制造火箭涡轮泵引擎以及其他航天航空机器的巴伯·尼克斯公司(Barber NicolsInc.)。巴伯·尼克斯公司的执行官罗伯特·林登(Robert Linden)、加里·弗雷(Gary Frey)、麦克·弗沙(Mike Forsha)讲述了他们在2002年之一次与马斯克见面以及后续发生的故事,这里是其中一个片段:

“埃隆和汤姆·米勒(Tom Mueller)一起现身,然后开始谈论他希望能以更低的成本将火箭送上太空,完成我们的航天梦。我们知道汤姆是比较可靠的,但是我们不确定应不应该听从埃隆的想法。紧接着他们就开始要求我们完成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他们想要把成本控制在100万美元以内、用一年的时间建造一个涡轮泵。波音公司完成同样的项目大概需要5年的时间,成本约为一亿美元。但是汤姆让我们尽力而为,最终我们用13个月完成了。快速地学习并做出实物是埃隆的工作哲学,并且他坚持不懈地想要降低成本。无论我们以白纸黑字向他展示设计及其所需的材料价格是多少,埃隆总是要求降低成本,因为这是他商业模式的一部分。和他一起工作可能会令人非常恼火,因为他总有自己独到的见解并且不会妥协。我们觉得没有人能和他一起开心地工作。话虽如此,但埃隆一直忠于自己的商业计划并且实实在在地降低了航天工程的成本。波音、洛克希德以及其他公司都因为过分谨慎而花了太多钱。SpaceX确实胆量惊人。”

[6]为了证明马斯克有多了解火箭,这里是他在6年后对发射失败的解释:“之所以发射失败,是因为我们将默林引擎升级成了再生冷却式引擎,从而导致引擎的推力瞬间增大了。其实,仅仅增加了1%的推力并延长了1.5秒的时间,而且燃烧室的压力增加了10PSI(磅/平方英寸),是整体燃烧室压力的1%——小于海平面气压。在测试的时候,我们并没有注意到任何不妥。我们以为和测试时一样,正式发射也不会有什么问题,但事实上,两次却有着十分细微的差别。测试的时候,外围的海平面气压比发射时高,大约为15PSI,这掩盖了可能存在的问题。这些额外的推力导致之一级火箭在分离后继续向前冲,然后又一次撞上了第二级。接着第二级火箭启动了级间的引擎,导致等离子体回流将二级火箭也毁坏了。”

[7]马斯克之后机智地发现了这名员工的身份。他将这封信的文本复制进Word文档,从而得知了文件大小。接着他将文件提交到打印机,然后在打印机的打印记录里找到了同样大小的文件。这样,他找到了打印原文件的员工。这名员工写了封道歉信后主动辞职了。

[8]格里芬渴望建造一架新的大型宇宙飞船,从而巩固自己在这个行业的地位。但是随着奥巴马在2008年的美国总统选举中大获成功,被布什任命的格里芬知道他作为NASA主席的日子已经走到了尽头,而SpaceX看起来对建造最新奇、最领先的机器有着十足把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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